012 嫌疑

    我头晕眼花地回到寝室，甚至忘了将廖长生放到一边，就这么抱着他直接在床上睡死了过去，直到周围一阵嘈杂的对话声将我超醒过来。

    我坐起身，过度疲惫和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精神让我浑身沉沉的。我皱着眉摸了摸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好像姥姥常常说的那样，被鬼缠身的人，摆脱之后往往要生上一场大病。而我现在，就是看到了这大病的影子。

    周围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隐约可以判断出几个大男人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低头确定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正常，然后拉开床帘探出头去：“怎么回事？”

    “啊、森森你在啊？”刘文音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和闪躲。

    “梁森森同学？”她的身边，一名人高马大身穿制服的男人向我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什么在我面前一晃，“警察。能不能麻烦你下来，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

    警察？！

    我一愣，哦了一声之后，本能地将廖长生的人偶用被子盖好，这才从床铺上爬了下来。

    刘文音凑到我身边，紧张地抓着我的手臂，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森森，他们说小曦她出事了！”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讷讷地张口：“什么出事了？”

    刘文音张了张嘴，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那名开口的警官拉开椅子示意我坐下，向笑了笑之后道：“梁森森同学你好，说起来我们两个同姓，是本家。你不要害怕，我需要问你几个常规的问题，希望你能够配合。”

    梁警官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可靠，就像是一名和蔼的长辈。我嗯了一声，问道：“梁警官，请问陈曦她出什么事了？”

    梁警官抬头与正在检查陈曦的私人物品的另一位警员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叹了口气：“梁森森同学，我希望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太激动。就在刚才，有校工在旧档案楼那边找到了陈曦同学的尸体。”

    旧档案楼！

    我目瞪口呆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警官以为我是听闻好友的死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顿时同情地叹了口气，好心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我。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笔记本，正色说道：“陈曦同学的尸体损毁非常严重，绝对不是自然死亡。寝室里你和陈曦同学生前是最要好的吧？所以，我才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好、好。”

    我想，我瑟瑟发抖的模样在梁警官眼里一定显得可怜极了。可天知道，我其实是害怕这些不信怪力乱神的警察把陈曦的死怪在我或者江教授的头上！毕竟，我最后的确是从档案楼那里离开的。前几天刚刚下过雨，档案楼外的林地都还没干我逃离的时候，肯定留下了不少脚印。

    我这么想着，偷眼望了一下自己的鞋柜：幸好我回来之后换上了拖鞋，要是还穿着泥泞的鞋子，岂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么？

    可另一方面，我又想起来江教授胸有成竹地说过他会将一切处理好。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着梁警官发问。

    梁警官轻声让我不要紧张，然后问道：“梁森森同学，你最后一次见到陈曦是什么时候？之后是否还有联系？”

    我看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最后一次是今天早上。我没去晨跑，吃完早饭之后收到她的短信约我在档案楼见面。但是我觉得那个地方不吉利，所以转约她去二教楼，她说好。”

    梁警官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然后问道：“但是，她并没有依言去二教楼，是吗？那个时候大概是几点？”

    我点了点头，保守地给出“八点不到”的估计。

    梁警官沉默了片刻，啪地合上笔记本，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冷冰冰地砸出四个字：“你在撒谎！”

    我浑身一激灵，差点直接跳了起来：“我没有！”

    “没有么？”梁警官往后坐了坐，靠在椅背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看一眼就让我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过，我刚才为止所说的都是毫无保留的真话，所以否定起来当然也理直气壮：“我、没、有！”

    梁警官哼了一声，话里有话地说：“小小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心思倒是够狠。”我瞪着他，不再主动开口：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rou，刑侦剧里的警察都是从别人一句话里就能引申出绘声绘色的剧本来的。这个时候，我千万不能乱。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不还有一句话叫做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么？

    是以，我强迫自己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梁警官先开口。

    梁警官上下打量了我一通，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着一堆恶臭的垃圾般充满嫌弃。站在我身边的刘文音显然也被他那一嗓子给吼得傻了，同时却也本能地退后一步与我拉开了一点距离。

    梁警官收回视线，冷冷道：“我们在陈曦的尸体上发现了她的手机。根据信息记录，明明是你约她去档案楼见面的。”

    “你胡说！”我惊叫一声，身子刚要站起来，却被不知何时绕到我背后的另一名警察狠狠按回了椅子上。他的手像是一只铁箍般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令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挣扎了一下，简直要哭出来了：“你们查我的手机啊！里面有陈曦的短信，我跟她无冤无仇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会害她！”——反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要置我于死地。当然，这话我可没胆子说出口。

    梁警官带着满脸讥诮，问道：“哦？你的手机在哪里？拿来我看看，可不能冤枉好人。”

    “在——”

    我的话戛然而止，张着嘴的模样想必可悲而又滑稽。

    没错，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逃亡中从地板上的洞口掉了下去，早就不知所踪。

    梁警官带着一副果然如此的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说不出来了？你的手机，我们是在犯罪现场找到了！可惜砸坏了，里面的东西还需要等技术组那里进行修复。”他说完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后的警察猛一用力，将我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我的双臂被他向背后按去，痛得我大叫起来。

    站在我背后的警官却完全没有因此对我产生同情，反而更加用力地将我的双手往后扭，然后取出手铐紧紧铐了上去，冰冷沉重的金属几乎嵌进我的血rou里。

    “梁森森，现在以涉嫌——”

    梁警官的话没能说完，突然被一声厉斥打断：“等一下！”

    “江、江教授？！”我艰难地转过头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背着阳光从寝室楼梯口走上来的江教授此刻看来，就仿佛身披金甲脚踩祥云、夺走一代少女心的齐天大圣那样英气逼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公平执法？”江教授冷哼一声，声音仍然好听，却不见了平日里的书卷气，反而颇具威严。

    “这位老师，请你不要妨碍公务。”梁警官背着双手，冷冷地说道。

    江教授一步踏进寝室里来，怒道：“妨碍公务？警官这话最好想清楚再说。我可是能够证明梁森森同学清白的不在场证明。她今早开始，一直都在我的办公室。如果你们不相信，大可以去检查二教楼走廊上的监控探头。”

    “监控我们会去查。”梁警官逼视着江教授，每说一句话都让我的身子更冷一些，“不过，现在她仍然是我们的第一嫌疑人。我们怀疑，梁森森与陈曦的谋杀案有重大关系。这位先生，希望你能够配合。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一起逮捕。”

    江教授哼了一声，态度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彬彬有礼：“拿一个女孩子开刀，这就是你们的正义？好啊，那就将我一起逮捕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凭一个孤证就将无辜的人送上法庭！”

    可惜，江教授的义正言辞落在梁警官耳中杀伤力根本就是零。他解下腰间的手铐，一步步向江教授走去：“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腰间的通讯设备发出的声音给打断了。梁警官戴上耳机喂了两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就好像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却还不能还手似的，憋屈得都成了猪肝色。

    “放人。”梁警官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顿时让逮捕我的警察一头雾水。但他没有犹豫，立刻就解开了我的手铐。我站起身来，只觉得手腕痛得几乎没了知觉。我的皮肤上留下两道深红色的印迹，腕骨侧面红肿了一大片，稍微一动便传来尖锐的刺痛，似乎是扭到了。

    江教授却依旧挡着门，不肯让梁警官离开：“怎么，抓人的时候理直气壮，现在一句话不说就想要走了？这位警官，你最好给个交待，否则，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梁警官的脸部抽搐着，看上去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一拳头往江教授脸上招呼过去。半晌，他才扔下一句话：“根据尸检结果，陈曦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你们这些人，我会一个个提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