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部分
(九) 十二年前的一天,花园中,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斗嘴。 一个指着花田说:“到将来,这里所有的花都是我的,别人一支也不能动!” 另一个针锋相对道:“哼,那算什么,到将来,这整个庄园都是我的,不过,我可以留下这花园赏给你。” 先前的不服了,道:“你凭什么认为整个庄园都会是你的?” 另一个不屑道:“就凭我爸爸是这个家的下一任主人!” 先前的道:“我爸爸才是呢!” 斗嘴一时终结,两个孩子都卡在了这里,因为争辩又回到了最让他们纠结的地方,因为,两人的父亲谁也没有被确定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所以,两个小孩儿的争斗就显得毫无意义。 但这次,却有一个孩子忽然道:“我想到决出胜负的方法了!” 另一个道:“是什么?” 开言的道:“杀死对方的爸爸!” 一阵死寂,有一种触碰禁忌的感觉在两个孩子心中萌生,两人的心不自觉加快跳动,但是,谁又不愿当即否定这艰难想出的可探讨的“方法”。 他们的心中,还并不能真正理解死亡,平常对动植物的作弄仅是增添了暴虐之气,而人的死亡,特别是家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只不过这“方法”带给了他们解决事情的逻辑而已。 所以,半天的震撼之后,一个终于道:“说着容易,你敢吗?” 另一个道:“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两个孩童进行了仿佛只是游戏竞争的约定,即未来几天之内,两人要用同样的手段,将对方的爸爸杀死,并且先成功者会将信息即时通告给尚未成功的另一方,后者就不能再继续了,因为已经输了。 为此,两人还去买了同样款式的一对匕首,那店员初始还不敢卖,看到拍在柜台上的一沓子钱,才松了口…… 吴过忽尖叫道:“不要再说了!”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最悲惨的事,无法承受刺激。 吴缺邪恶一舔唇,道:“为什么不能说?嘿嘿,当初发下赌约的时候,你果然是怕的!” 然而吴过的脑中只是闪过一堆无法避开的画面…… 十二岁的吴过终于确定去实施刺杀计划的时机了,正是这一天,吴缺的爸爸吴天佐要去集团总部主持召开董事大会,吴过早早地携匕首从特殊通道进入了大楼,不久,他偷看到了一身正装的吴天佐进入,并且,聪明的他看到那部专用电梯停止的楼层号,即推断出吴天佐开会的地点。 很快的,吴过进入了另一部电梯,到了那一层的会议室外,凑近门缝一瞧,会议已经开始了,那个吴天佐正容肃面的坐在尽头主持位上,听取着左右的汇报,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了门外的窥探,对着那个地方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 偷窥的吴过却心头一跳,吓得忙避过身去,这刻,他才有些真正的慌乱,他原本仅是个小孩子,更对如何“刺杀”没有半点经验,现在本是先来随意打探情报的,却已不知是否已被察觉,这可如何是好?毕竟有了警觉的话,只要自己一近身,目标就会进行防备,忽然吴过想到了那专用电梯,有了主意。 吴过回到电梯一楼处时,守在了那里,他握紧匕首,紧紧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数字,心中突突跳着,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退缩,只不过一想到那赌约,想到对手吴缺那得意的面孔,就有了不能后退的理由,同时,仿佛是体内某种血脉被激活,没多久,他就出奇的平静,而平静之下,是抑制着的兴奋和冲动。 这时,电梯显示上,从顶楼开始,楼层数字一层层递减,吴过手里的匕首越握越紧,就在数字将变成2的时刻,塞在单耳的耳机突然有哧啦声,那是领口的通讯器被开启了,耳机那端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吴过,我杀死你爸爸了,老地方……” 刹那间,吴过震住了,也在刹那间,他才明白了死亡带给人的真正感受,他恐慌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吴过看也没看,随手就递出了一匕首,也不知有没有刺中,他只想尽早回家去看他的爸爸。 然而一路到家,推开那健身场的门后,吴过看到的,却是让他永远心痛的场景,只见自己的爸爸躺在地上,手覆胸口,无声无息,地上是一大片浸洇开来的鲜血,而杀手,那个恶魔,正拿着带血的匕首冲他傻笑,吴过大叫一声“你杀了我爸爸”就想冲过去,没几步,却晕了过去……醒来时,吴过已经成了一个自我屏蔽记忆的人。 回思过来的吴过凶狂地在绳中挣扎着,再次冲地上的吴缺咆哮出多年前的那句话:“你杀了我爸爸!” 这个恶魔! 看得双眼含泪的刘妈忽轻声道:“孩子,如果当初你们不定下这样的赌约……” 她只说了一半,吴过却一震,突然又在绳子中呜呜哭了起来,那是悔恨的哭。 吴缺不屑道:“孬种,定下了赌约当然要去做了,而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但即便如此,吴缺的思绪也不觉回到了那一天…… 十二岁的吴缺,他的想法与吴过恰好相反,他觉得,在家里才更便于刺杀,而且,他是打算胜出的,胜出就会留在吴氏山庄,所以,他也用不着出去——小孩子的逻辑就是这样,别扭而顺畅。 机会很快出现,就是这一天。 吴缺在庄园内闲逛,听到似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不远处即是目标——叔叔吴天佑,吴缺瞬间浮起笑脸,有了方法,他竟然直接的走了过去,做出嘘声的口型,神秘地道:“你可以跟我来么,我想跟你说说悄悄话。” “好啊!”天佑叔叔似乎很高兴,爽快地答应了。 而那地方就是自己和吴过常去的健身场,也是一般人的禁区。 到了场地中央处,吴缺才停了下来,转过身,背着手,笑眯眯对弯腰听他而耳语的天佑叔叔说了句古怪的话:“……你骗不了我的!” 之后,吴缺就亮出了背后手中的匕首,直刺对方胸口。 不过,拔出来时,那血好多,溅了自己一身,大概是吓傻了,吴缺在地上坐了半天,中间不知是否发生过什么,再听到动静抬起头时,就见到了进来场中的吴过,吴过手中持着的匕首同样带着红色,吴缺这才想起来赌约,看着地上尸体,醒悟到了什么,他也尖叫着,喊着同样的话,要向对方跑过去。 两个小孩儿几乎是同时晕倒的…… (十) 回忆完这些,吴缺已是双目赤红,他忽然发起狂来,叫着报仇的话语要冲向吊着的吴过,旁边的刘梅大急,忙唤高董事与胡律师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但是,吴缺的力气此刻出奇的大,他还是挣扎开了,捡起了匕首。 这时,刘梅挡在了面前,含泪道:“缺儿,你冷静一下,小过没有杀你爸爸,你不能动手!” 然而吴缺似是丧失了理智,呼吸粗重,大吼一声:“不要编造什么理由,闪开!”他竟然用持匕首的手划拉向母亲,刘梅在众人的惊呼中下意识一躲闪,倒向了一边,倒地后被冲上来的小月半扶住坐倒在地,接着,她突然面色苍白,手抚胸口,难以喘气说话,原来她因为多年劳累,患有疾病。 小月哭喊着喂刘梅吃药,她是彻底的慌了,她暗恋吴缺,却并不足够了解对方,更不知道他要设局的含义,而今明白了些,对世事不懂太多的她,根本应付不来这局面,她只不过是个深陷爱情的小姑娘而已。 胡律师与高董事又哪里敢拦截持匕首的吴缺,高董事忽叫道:“董事长,吴少爷是不是犯病了,应该给他服药啊!”胡律师叹道:“药一般在少爷身上,怎么给他服?”
那边刘妈早一步惶急地去为吴过解绳索,然而那绳索是机关,根本没有外露的结扣,刘妈干着急无计可施,她只得想,万一不成,自己就挡下吴缺少爷的匕首,防止这室内再次出现十二年前那般悲剧。 好在,吴缺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虽不见冷静,但也随即放慢了脚步,一步步逼近着失神中的吴过,待到足够近时,匕首一下送了过去。 忽然,有两道异风破空,一道袭向绳子,特别材质的绳子竟应声而断,另一道袭向吴缺手中匕首,将其打飞数丈,吴缺也踉跄后退数步。 室内人皆吃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室中多出一个穿风衣的人,不知道其用了什么方法干预的,只微见他右面的衣袖似有余韵的晃动了下,而他整个人,几乎是静止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最显著的,是他脸上的诡异面具。 吴缺这才止住念头,吃了一惊,他即便临近失控边缘,也觉得出来此人不可对抗,想起什么,他尖叫道:“你就是那个后来与我见面的冒牌胡律师,mama找来的人?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依旧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刘梅回过气来,自小月怀里坐起,艰难开口道:“你还是现身了。” 面具人几不可见的点个头,忽然声音低沉道:“我会带吴过走,永远不再回吴氏。” 刚被解开绳索的吴过一听这声音,惊道:“你…你是大夫叔叔?” 十二岁有记忆起,吴过就被养父母定期去看一位从不露面的大夫,并吃他给的药,养父母离开后,他也会自个儿前往,而对后来吴缺所说的面具人身份为胡律师的怀疑,也源于潜意识对大夫叔叔的熟悉,只不知,大夫叔叔用了什么办法,基本保持了胡律师的声线。 面具人照样未答吴过的话,反而是看着刘梅。 刘梅苦笑道:“我希望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带着缺儿离开,永远不再现身!” 面具人摇头,道:“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你知道原因。” 刘梅再次苦笑,听出味儿来的吴过吴缺则反应激烈起来。 吴缺大叫道:“妈,您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您难道就不顾父亲的死了么?!” 吴过也冷笑道:“我同样不会放弃自己的仇恨,财产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转向面具人,道:“对不起,大夫叔叔,我很敬重您,但是,再回到这山庄,我只为做一件事,一件即便死也要完成的事——杀死害了我父亲的仇人!” 两个年轻人都逼视着对方,似乎避免不开一仗生死之战。 刘梅再次哭道:“缺儿,你真的不能报仇,真的……” 吴缺再忍不住,失控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报仇?妈,您再这样说,给我个理由,爸爸若不是吴过杀的,又是谁杀的,若是没有死,这些年又去了哪里?” 然而刘梅只是摇头,无法回答。 旁观的刘妈长长一声叹,道:“少奶奶,两位小少爷的心结一日未除,便永远不会有安宁的一天……还是告诉他们真相吧。” 刘梅最终咬牙点头,看向了面具人,看来,是要后者讲述。 刘妈带动下,小月、胡律师、高董事三人都与其离开,室内只剩四人。 面具人深吸口气,仿佛,讲出真相对他也是件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