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阳医生
虽然出了胡幺儿的家门,可我爹不敢离去呀!生我那会没听戚先生的话,给我们兄弟俩喂了一点点水,结果人家戚先生差点就没救我兄弟俩,后来即使救了,也留下了后患,这胡幺儿是戚先生指明了救我命唯一的人,我爹怎么敢拿我的命开玩笑呢? 所以我爹就抱着我,蹲在胡幺儿家墙根角没走。 胡幺儿却好像跟我爹耗上了,竟一直没有起床,好像早饭都是他老婆给抬进房间里去吃的。这胡夫人心也好,知道我爹没走,吃好饭后便连菜带饭打了一碗出来给他,还特有心地打了碗米汤出来,想让我也吃点。 见我爹抱着我不方便吃饭,她又过来想帮忙抱我会。我爹见她一片好心,便把那狗牙塞进我的衣服心窝处,又把我的衣服扎了起来,这才将我横着递给她。 哪知胡夫人接过我后,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随即又探过脸来我的额头想了一下,猛然间“啊——”一声大叫,一把就将我扔在了地上。 这下可把我爹给吓坏了,饭碗一扔后连忙把我抱起,本来想质问胡夫人为何这样的时候,却见她整个人站在那瑟瑟发抖,嘴里打着颤说:“阿老表,你……你儿……儿子死了!人都……都硬了,你还抱着他干什么?” 我身体变冷变僵,我爹是来的路上就知道了的,因为我鼻孔里那丝微弱的气息一直都在,所以他并不认为我已经死了。但此时听胡夫人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将手探向我的鼻孔下。 就这一摸,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眼泪当场就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因为就这会儿功夫,我竟真的没有气了! “等等,我说阿老表,你这儿子不会早就断气了吧?死了你还抱进我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嘛?”胡夫人反应过来的,语气当即便很不客气,厉声质问我爹。 农村的风俗,别说把死人给往人家里搬,就是家里有人死了,七天内亲属也是不得进别人家屋的。我爹一看胡夫人这样,连忙辩解:“他昨天病了之后身子就一直又僵又冷,但真的没有断气,你出来前我还摸过的。” 在解释的时候,他也没忘了去摸我身上原来戴的那四颗狗牙,还好我的上衣事先扎起来后,狗牙还在衣服里,于是又本能地将其抓在手里,紧紧地按在我的胸口。 说来也怪,那狗牙放在我的胸口上时,我不但重新有了呼吸,还像快被憋坏一般低低咳嗽了两声。 我爹见我活了过来,心头的喜悦可真是无以言表,忙着叫道:“阿表嫂,他真的没死,你看还咳着呢!这气也缓和过来了!” 胡夫人也听到了我的咳声,这下她可是真不好意思了,又过来查看了我一会,便一脸歉意地对我爹说道:“阿老表,你也不用急!我去劝劝我家老胡,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有办法相救……” “难道那一口气不在,我就救不了他了不成?”胡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内的一道声音粗鲁地打断。 我爹和胡夫人抬头一看,正是那胡幺儿披着衣服从大门那走出来。 尽管被骂,胡夫人却满脸兴奋,对着我爹笑道:“阿老表,老胡肯起床,你这娃儿得救了!” “就你这婆娘多事!”胡幺儿又是一声骂后,冲我爹说了一句:“管他是死是活,抱进来吧!” 我爹那个激动呀,抱着我三两步便又重新窜进了胡家大门…… “你真的是戚老鬼叫来的?他说你这儿子是他九宫门的人?” 胡幺儿也不过来看我,只歪着头问我爹。 等我爹如实相告后,他冷笑一声,然后又说了句:“把娃儿的生辰八字报给我!” 这下我爹犯难了,他可没忘记戚先生临走时的交待,我的生辰八字,那可是打死也不能跟人说的。 “狗日的!还救不救你儿子了?老子是阴阳医生,你不把他的生辰八字报给我,难道还指望我给他打针吃药不成?”胡幺儿看来是个火爆脾气,见我爹犹豫不语,他立马就骂开了。 还好跟进来的胡夫人插了一句:“老胡,这小娃娃是五月初三卯时生的!今天是三岁零七十一天整!” “我说你这婆娘是咋知道的,不会是跟他早就相识了吧?我进班房那两年你不守妇道,跑去外乡勾汉子了是不是?”胡幺儿转过头对着他老婆就骂开了。 两人的话听得我爹是目瞪口呆,胡夫人明显是在乱讲,但没想到胡幺儿竟然像是相信了,还怀疑起自己跟他老婆…… 还好骂完后,胡幺儿便去神龛那取了张绿色的纸出来,三两下折成一个小人的模样,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对着那纸人便念叨开来。 我爹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不过还是又有些按捺不住喜悦,因为看这样子胡幺儿肯定是已经在开始救我了。 可念着念着,那胡幺儿头一歪便像睡了过去一样,把我爹当场吓得又是一大跳。 一旁的胡夫人却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我爹说了一句:“你们家好造化呀,竟得我家老胡如此眷顾!”说完后拿着锄头自顾下地干农活去了。 我爹也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抱着我好生守在胡幺儿的身边,看他醒来后作何安排。 不过胡幺儿这一睡却一直睡到下午,胡夫人都收工了回来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进家门的时候,胡夫人一看他还没醒,当即就怒了,大叫一声:“还真不要命了!再念旧情也用不着这样吧?”说着冲了过去,把胡幺儿手上的纸人抢下,火柴一划把它给烧成了灰。 纸人化尽了过得几分钟,胡幺儿终于醒了,伸着懒腰后站起身来,也没看我们父子,先就冲他老婆叫开了:“你个多管闲事的老婆娘,我既然要救他,你要来阻断我干什么?” “救救救!你七个儿子现在还剩几个了?我告诉你,老娘是生不出来了,就你那身子骨,放你出去找个小老婆估计你也是没力气了的!难道你以后还真指望你的这些病人来给你养老不成?就算他们愿意,你胡家的香火断了难道你以后在地下就能安心?就算你安心,但有脸见你胡家列祖列宗吗?”
面对胡夫人一反常态的这番数落,胡幺儿竟没敢出气,只默默地起身去他房间里翻找。 我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他实在理会不了这胡家夫妻俩那些话的意思。 胡幺儿在房间里翻弄一阵后,拿着几丝草根样的东西出来,到我爹的身边,嘴里又是念念有词,拿着那些草根把我从头到脚连扫了三遍,这才问我爹:“你手里按在他身上让他保命的东西,想来应该是老戚给的吧,拿来我看看!” 我爹只把按在我胸口的那只手松开,却不敢将狗牙离开我的身体。 胡幺儿见状笑道:“有我在,你的儿子就算没那东西也死不了;我不医的话,你就算把那东西塞进他rou里,他也活不过今天!” 我爹见他态度变得和蔼,又听他如此说,便把这狗牙的来历说了。 胡幺儿点了点头,把手上那几丝草根递给我爹,带着点歉意说道:“戚先生也跟你们说过了,你这娃娃的命是借来的。他的命早就该被收走了,只因戚先生赐的这四颗狗牙守护,所以才一直活着。” “昨天你娃娃上了别人的当,把你们家那土地爷给得罪了,那小心眼的老倌就多管闲事,使诈让你们拿下这保命符,协助阴差把他的命给收了。” “刚才我去了你家土地庙,让他和我一起去黄泉路上等着,想求阴差放了他。我也知道规矩,那些无情的阴差可是要一命换一命才会松口,就提前准备了那个纸人,想以一个空魂蒙混过关,谁知我家那婆娘多事,把纸人提前给烧了,让阴差发现其中有诈,所以事情就没办成。”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走的时候那土地老倌还在跟他们交涉,此事是他多事给闹出来的,想来他是就算丢了差事也会把你儿的命要回来。不过……” 我爹虽说也听过农村那些古古怪怪的传说,但仍被胡幺儿这一席话给听懵了,好半天后才想起来追问:“阿老表,不过什么?” “恕我直言,你这个儿子身上阳气太重,难免遭阴差日夜跟随惦记,所以所以我建议呀,要是真的爱他,就早点把他送出去吧!” 我爹不懂,要再请教的时候他却不再提此事,只说了句:“你回去后,把这些药草拿去土地庙里烧了,弄点灰去喂到土地老倌那石身的嘴上就可。最迟不过明天太阳落山,这娃儿就可醒了!至于那狗牙,以后戴不戴倒是都没多大关系,不过是老戚赐的,还是戴着为妙!” 胡幺儿人也没先前表现的那么无情,交待完后还动用了一点关系:亲自送我傻孩子俩到乡街子上,托林业站拉木料的托拉机把我们给载回了我们乡镇。 我爹到家的时候是深夜,但仍旧趁黑去土地庙里,照胡幺儿的吩咐做了。 第二天眼见太阳就快落山时,我真的醒了,但还未等我父母高兴,村子里传来了一条不好的消息:月半节那天怂恿我哥俩把供品吃掉的那个小孩张礼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