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的味道
方浚的家在鄂省的边远小城——曾县,离策县有4100多公里的路程。两地一个在极西北,一个在中原腹心地带,自然距离相当遥远了。此次回家,他一共换乘了两班飞机,然后又转了一次火车,然后又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辗转反侧,终于才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赶到了家。 家是什么?是一束温暖的阳光,可以融化掉心上的冰雪寒霜;是一盏明灯,可以照亮夜行人晚归的路程;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可以遮挡人生中不可避免的风风雨雨;是一潭清澈的溪水,能够洗涤掉繁杂的世事回归安静的心灵;是一阵清风,可以拂去烦恼和忧伤;更是那一缕情丝,穿透着人生的每一个角落…… 家给方浚的感觉是什么呢? 他犹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姥姥所在的利民镇上念书,那里离家四十多公里路,小时候家里穷,每到周一要开学的时候,爸爸都是蹬着自行车沿着山路一步步地艰难地将他送到学校。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症,腰部一用力就会生疼生疼的,每送他一回就像过了一次鬼门关似的,脸色卡白卡白的。所以爸爸虽然身材瘦小,但坚实的厚背却像一座大山,让那时小小的他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他也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家里穷,爸爸出去打工了,mama在家带他和meimei。那一天家里穷得只剩下半把面条了,mama把他赶去了爷爷家,吃了一顿饱饭,而她自己和meimei俩人就着那半把面条湊和着吃了一顿。后来家里稍微宽裕了一些,mama从来不舍得买新衣,一有钱就领着他们兄妹俩去服装店买新衣服。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兄妹俩的衣着一直是班里最新的。还有mama从来不舍得吃好东西,但当自己和meimei想吃零嘴了,她就会把家里不多的钱拿出来,买好几大袋子的各种水果、饼干和各种好吃的。后来念了高中,mama身体很差,还患了糖尿病,但她还是拖着病躯拼命挣钱,只为了自己的子女能够过得好一点儿…… 他还记得后来上初中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去打工了,mama也出去了。自己和meimei相依为命地守在家里念书,每次都是meimei做饭、洗碗、洗衣服,而自己笨笨地什么都不会做,但她却一直迁就着自己…… 这样的往事很多很多,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温馨、快乐。 所以方浚手拉着旅行箱出现在家门口,看见了自己老爸迎面而来时。他的鼻子顿时微微一酸,眼眶便湿润了起来。 方爸叫方青瑃,今年有五十一岁了。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在周围邻居和亲朋好友眼中,是一个敦厚的长者。 还没进屋,方浚就只见老爸随手将箱子接了过来,然后满脸微笑地说道:“咋回来地这么慢呢,都等你吃饭呢。” “新省离咱这儿老鼻子远,有八千多里地呢。”一回到家,方浚没来由地就感到无比的快乐,他瞅了瞅屋里好几年几乎就没怎么变过的摆设,然后问道:“我妈呢?” “还在后面炒菜呢。”方爸拍了拍儿子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尘,戏谑着说道:“这不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好容易才回来一次嘛,心疼了就跑到厨房里拾掇了好几道菜,咋说也不听。” “嚯,我要看看她做的啥好吃的。”方浚嘴角一扬,便匆匆向后面的厨房走去。 方浚的家是典型的鄂北小镇小三层格局,院子前面是一栋三层高小楼,院子后半部分则是一座单层厨房。 “妈,做啥好吃的呀?”方浚走进去问道。 “小浚回来啦?”方妈顿时一脸惊喜,放下了手中的锅铲便湊了过来。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怜惜:“瘦了,也变黑了。” “还好吧。”方浚也牵着老妈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妈,你的身体还好不?” 方妈的糖尿病有十多年的病史了,听到儿子的询问,忙没口子地说道:“还好,血糖还算稳定,就是前一阵子视力有些模糊,去市医院检查了一下又变好了。” “菜快糊了!”方爸这时候走进来说:“赶紧炒啊,老远就闻到一股焦味。” “啊?”方妈顿时反应过了,连忙在菜里加了一碗水。 方浚有些幸灾乐祸地吐了吐舌头。 “还好,”方妈抄起一铲菜,看了看成色道:“还不算糊,能吃。我说你们爷俩都别添乱了行不?老头子,你来帮忙添火,小浚,你去二楼客厅看你的电视,一会儿再下来吃饭哈。” “哦,好嘞。”方浚摇了摇头,应了一声,就去了二楼。 大中午的,电视里基本上都在放新闻之类的,也没啥好看的,他随便看了两条新闻,就听到老妈叫自己下去吃饭。 “嚯,妈,做这么多的菜,咱们仨吃得完吗?”方浚看着满桌子的菜,基本上都是自己喜欢的,比如青椒炒豇豆,红烧鱼块,清炒土豆丝,杭椒炒rou等等,最夸张的是,桌子正中央还炖了一锅老母鸡rou,看来是以前穷怕了,现在一碰到孩子回来就把大鱼大rou都上上来了。 看着左一道右一道子的菜,方浚感到很无奈,但内心里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感动。一个不留神,眼泪都要溢出来了。他连忙低下头,好容易才把泪水逼回去。 方妈却没有发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自己的乖儿在外面爱苦了,多吃点儿好好补补。方爸却在旁边一个劲儿嘲笑,说儿子这么大了,她还像老母鸡护小鸡似地宠着,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鬼老头子知道个什么?”方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儿子再大,他也是我的儿子,在我眼里始终都没变过,我心疼他有错吗?” “没错没错。”方爸悻悻地挂起了免战牌。 “唉呀,妈,别说我爸了。”方浚在旁边劝道:“我爸说得对,我长大了,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大个什么?”方妈没好气地说道:“只要还没成家立业,就永远不算大。” 听老妈这么一说,方浚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扯开话题道:“妈,我meimei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meimei方静,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没念完,就辍学回家结婚了,孩子现在都三四岁了。meimei一家此时正在首都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倒腾着卖菜的生意。生意挺红火的,每月也能入账三四万。这收入水平,在他们曾县来说,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她们肯定是拜年的时候才回来,大年就在首都过了。”方爸接过话茬说道。 “都要养家糊口,不容易啊。”方浚感慨地说道。居家大不易。特别是现代社会,做什么都需要用到钱,自己的前女友要不是因为他没钱付首付,也不会选择这么干脆地跟自己分手,都是生活逼得啊。 “对了,小浚,你说你在疆省那边承包了一块沙地,是吧?”方爸关心地问道。 “是啊。”方浚点点头:“总共承包了一千亩左右,我在上面种了沙柳。” “一千亩?这么多?你这熊孩子,当初问你语焉不详的。我们以为撑破天就三五十亩的。”听到两人对话,方妈顿时停下了筷子,满脸急切地追问道:“那靠谱吗?这要是做赔了,你那十几万可就都要打水漂了啊。” “唉呀,放心啦,妈。”方浚赶紧安慰道:“你儿子什么时候做过不着调的事儿了。” “做得还少吗?”方妈没好气地举例道:“上学前班的时候,你和隔壁的吴星一起逃课,躲在学校后山上的坟包里呆了一整天,让我们找了好久,晚上八九点了,你们才偷偷溜回家。至于后来的偷偷下河洗澡,让老师罚站,偷吃别人菜地里黄瓜,让人家找上门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就说前两年,你说你一个鄂省省城大学毕业的学生,不听我们的劝,死活跑到首都那儿干吗?工作干了三四年了,结果除了受苦受累,钱却没挣着。那里可是国家精英呆的地方,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呆得下去的地儿?” “妈,那不是因为年轻吗?”方浚尴尬地说道:“您就别说了,让儿子我安生吃顿饭好吗?” “好,好,不说。”方妈戏谑地笑了笑,然后又往他的碗里添了两筷菜。 “妈,别加了。”方浚连忙叫道:“碗都满了,你看菜都快掉下来了。” “你妈就是这样的人,生怕你饿着。”方爸没好气地说道。 “咋了,老头子,”方妈不满地说道:“你有意见?你说你如果以前好好地挣钱,成个富一代之类的,我们娘俩儿至于过上现在的日子吗?还不是孩子小的时候可怜,啥福都没享过?现在家里稍微宽松一些,能不多心疼一下孩子?” “是,是,我的错。”在方妈的刀子嘴下,方爸立即告饶。 方浚方妈相视一笑,一家人就在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享用了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