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鬼面与yin仙（三）

    多年过去，仍能从这个如今面色枯黄、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身上找到当年俊美不羁、风流倜傥的浪子身影，不知是烈酒醉人、还是如释重负，石承业踉跄一下，险些摔到，幸得旁边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扶住，他一站稳，那手便迅速缩了回去，似是怕多做一丝停留。

    石承业叹了一声，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她全身被黑帽、黑衣、黑鞋笼罩，面覆黑纱，只将一双清纯明亮的眸子露出，顾盼盈盈、熠熠生辉，但从眼边的肤如凝脂、雪白无暇来看，想必却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孩，却不知是谁如此狠心撒手尘寰，让这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作了寡妇。

    “玉竹，只是苦了你。”

    “玉竹不苦，公公言重了。”她声音清透冷冽，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石承业还要说什么，但旁人一阵惊呼，使他的注意力转回了前方。

    那里，形势大变。

    鬼面已经厌倦了与王兴甫的争辩，他更愿意将这些时间用来倾听百姓们的抱怨，寻找下一个目标，所以他单方面地结束了王兴甫的遗言，按住他顶门的手开始用劲。正当王兴甫感到自己的脑子里即将焚烧起来时，一道寒光闪过，将两人强行分开。

    没人对鬼面的退缩感到奇怪，因为如果他不缩手，此时他的断臂一定已落在了地上。那道寒光就是给众人这种不可抵御的预感。

    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年，他文秀清朗，薄薄的无框方形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智慧的精光，身穿月白长衫，长发挽了一个文士髻，沉稳而略带洒脱，腰间收在鞘中的长剑还在微微晃动，骄傲地昭示着那一道寒光是由自己而发的。

    “你是何人？”

    “杨羡牟，老小子，你的轻功又有长进了！”那人不答，一把粗狂的声音却插了进来，rou眼捕捉不到的身影从墙外落在那人身边，他身材魁伟，四方脸、狮子鼻，面容粗陋，却极有阳刚气概，面颊上有一道伤疤，身着褐色短打，肩扛七尺斩马刀，凛凛然如同战神下凡、气概万千。

    “老耿你也不慢。”杨羡牟回了一嘴，看向鬼面。“炎黄龙魂九天龙子，杨羡牟、耿无邪，奉命捉拿鬼面。还请束手就擒。”

    “我不知道什么炎黄龙魂，但你阻我杀王兴甫，就莫怪我手下无情。”

    见鬼面提起双拳的架势，耿无邪便嘲笑道：“看你的样子，既不知晓內界，也没有练过武功，就敢出来招摇撞骗？也好，就让老耿我教你什么是天高地厚！”

    “老耿，这次由我出手。”杨羡牟一个闪身挡在耿无邪面前。

    “凭什么！”

    “你的刀法还未纯熟，能发不能收，我看不出这鬼面的深浅，若是你一招收不住，这里的人都要为他陪葬。”

    耿无邪环视一旁惊疑不定的众人，似是被戳中了了软肋，昂起的胸膛一塌。“好，好，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你上就你上，我还不稀罕呢。”

    旁人不知龙魂，王兴甫却清楚得很，他见来了强援，不由走近前扯住耿无邪的手臂，“将这厮生擒了交给我，我王氏必定重重酬谢龙魂的大恩！”

    耿无邪把手抽回，斜着眼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将鬼面擒回龙巢，压到龙魂大人面前，你算是哪根葱，一边去。”

    “我是燕赵王氏独子王兴甫，鬼面杀了我的挚爱，我与他不共戴天。”

    将纠缠不休的王兴甫推到地上，耿无邪讥笑道：“燕赵王氏？好大的名头。可惜爷们不认家世，只认人品。小子，闭嘴吧。”

    “炎黄龙魂，嘿嘿……”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鬼面的愤怒之意，想他纵横多时，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突然跳出来两人，言语之中将自己视作手到擒来的毛贼，他焉能不怒。

    见杨羡牟不丁不卯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也不搭上剑柄，鬼面有些迟疑。

    “亮出兵刃，我杀人从来都是堂堂正正。”

    “我的灵光剑只在一决胜负时亮出，阁下有心了，请吧。”

    鬼面冷笑一声，扑向杨羡牟，他挥拳如飞，虽少了章法，但每一拳皆又快又沉，如同奔雷闪电，常人难以招架。但此等乱拳，又怎么难得倒在龙魂中磨练了三载的杨羡牟，只见他左闪右躲，拳不沾身，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鬼面竟完全奈何不了他。

    “老杨，时候不早了，拿了他赶快回去睡觉才是正理！”

    杨羡牟一点头，惹得鬼面怒喝一声，拳上竟带上了火热的气劲，灼灼拳风，让杨羡牟身感处于火炉之中，他轻“咦”一声，眼光不由转厉。

    “你学过内家功夫？”

    鬼面不答，只是提拳来打，杨羡牟也不再多问，将他擒下，自能细细审问。

    一道剑光乍现，一声金戈之声。

    看着闪身后退、捂着自己手腕的鬼面，在旁人眼中从未出剑的杨羡牟赞道：“好强横的外家硬功，否则阁下的手筋便已经断了。”

    那剑光实在太快，鬼面甚至没有看到对手拔剑，只觉眼前一亮，自己就已经中招了，面对如此强敌，他不由心中惊疑，踟蹰不前。

    杨羡牟却步步紧逼，他身形如电，闪至鬼面身前，人们只见同时闪过三道电光，几乎照亮了夜空，等回过神时，鬼面已然躺在了地上，他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犹如厉鬼哭泣，闻之让人心惊胆寒。

    “老耿，麻烦你了。”

    看见杨羡牟的笑脸，耿无邪小声嘟哝着“好事就全是你的，累活就总是我的”，伸手去抓鬼面。

    “且慢！”又是王兴甫出言相阻，让耿无邪大为不快。

    “王八蛋，你再废话一句，我让你昏迷三天！”

    那王兴甫一咬牙，竟跪在了地上。“龙魂的两位，这鬼面害死我的昙儿，请给我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我王兴甫情愿今后为龙魂做牛做马！”

    他此言一出，众人悚然动容，连鬼面也目露不信，谁都没有想到堂堂王氏长子，会用如此深的情，立如此重的誓。世家最重名誉，话已出口、不容收回，身为继承人的王兴甫此言，等于是将王氏拱手送给炎黄龙魂。

    但龙魂中人个个眼高于顶，世俗权势，还不入他们的眼。

    “鬼面必须压到龙魂面前，这是死命令。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总算耿无邪悯他真诚，否则早已真的将他打昏了。

    王兴甫知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央求道：“那至少让我见到仇人的真面目，否则我于心不安。”说着竟叩起了头。

    砰砰的声音响起，青石地面和额头皆有了血痕，耿无邪看向杨羡牟，见他点头，终于松了口。“好，我也正在好奇这鬼面下隐藏着怎样的面孔。”

    在王兴甫惊喜的目光中，杨羡牟将手按在了假面之上，入手处只觉一时冰寒刺骨、一时灼热如火，他微微用力，竟取之不下，逐渐的运使了内力，还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