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瘸腿少年
陆成缩了缩身子，把身上的破棉布袄裹得紧了一点。 清晨的深山里寒意袭人，身上的布袄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暖意，但是他不得不一大早就进山，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有点发硬的干粮，然后蹲下身子蘸了蘸溪水，然后艰难地咽下。头有点痒，他挠了挠，摸到了凝结成块的头发，他把手打湿搓了搓，这才顺眼很多。 这条小溪是王家屯进山的途经点，水质很好，陆晨路过会在这里喝水梳洗一下。 等吃完了干粮，他才站直了身子，继续出发。 蹲下来时看不出异样，等站起来走几步，就可以明显看着他的不对劲——他的腿是瘸的。 他的腿不是天生就瘸的。小时候皮，爬树林掏鸟蛋，不小心摔下来断了腿，家里穷，没钱医治，父亲只好削两块板子固定住。 断骨都没有重接就愈合了，所以他就成了瘸子。 他认真地寻找着，看哪里有适合的不会涩的野菜可以采摘。 对于抓一些山鸡野兔什么的他是不怎么指望的，他这条腿实在是跟不上那速度。 “蘑菇！”很快，陆成就有了收获，其实在山区里生活，生活虽然困苦了些，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其实还是饿不死的。 他正处在收获的喜悦中，前方忽然有了大动静。 危险！是个大东西！ 陆成的第一反应是逃，第二反应就是躺下装死，企图能躲过一命。 林天泽拨开树丛，看着这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少年有点想笑。 倒是有点小聪明。 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进屯里去询问他的住处的，没想到刚过顺着这条小路进王家屯就能遇见他。 这应该就是缘分吧。 虽然他现在是一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但林天泽依旧能在他稚嫩的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林天泽细细打量着，作为林天泽最忠诚得力的下属，他的年少时期这个凄惨模样倒是挺出乎他意料的。 “喂，醒醒！”林天泽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陆成一个翻身敏捷地打个一个滚然后站了起来，他警惕地看着林天泽。 王家屯很偏僻，基本很少有外人到来，不说那要走三个多小时崎岖的山路，就是那摇摇晃晃的铁索桥常人也未必有胆量尝试的。 “你是谁？”陆成沉声问道，他现在心有余悸，都是眼前这个人害的，还以为有什么大型动物呢。 “我是外来探险的，初次见面，给你个见面礼！”林天泽把手中的已经死了的野鸡递了过去。 “来探险，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陆成冷笑了一声，也不接过野鸡，转身就要离去，他可不想和这个脑袋有问题的人呆一起了，还探险，这破地方。 还是一样高傲啊，但是态度却太多不同了。 记得那时他对他的信任可是无条件的。 林天泽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后的一个场景。这是陆成见到凌玲辱骂林天泽后要采取行动，但是却被林天泽阻止之后的一场对话。 “天泽哥，我不会杀了她的。”陆成看这林天泽的脸色，小心翼翼得试探。 林天泽摇了摇头，冷静而又偏执的人总是太难缠，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准碰她，一根头发也不行。” 阿城不说话了，亦步亦趋得跟着林天泽的步伐。 “你不要想着cao纵什么意外。我最后重复一遍，不许伤害她。”林天泽面无表情得说着，实际上平时大部分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下属。” “你本质上是一只狼，具有敏锐的发现敌人和捕捉敌人的嗅觉，被你盯着的猎物很难有逃脱掉的时候；向敌人发起攻击时，有那种勇往直前的勇气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临场还有着遇事善变的机智，把凶狠与机智相结合，可以说，作为一个战争机器，你很完美。”林天泽对陆城道。 在这个时候，陆成会格外认真得听着林天泽的每一句话。 “但你有个很致命的缺点，在大局上你缺乏太多的考虑，你看不清局势。你的狠毒性格决定了你想做的事情有很高的成功几率，但陷得太深也同时意味着你很难有安然脱身的机会。”林天泽停住了脚步，转身盯着他。 他身上那种浓郁阴暗的气息慢慢凝聚，你很难想象一个人有着这么惨烈可怕的气势，他那内敛的力量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得爆发，这才是战场上真正无敌战士、单兵之王。他那满是杀气的独眸里闪着红光，陆成在他的注视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确定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会高于那个女孩子？” “你确定没在我的允许下能杀了那个女孩？” “你确定你在杀了那女孩后会得到我的原谅？” “你确定你那弱小的力量能抵挡得了我？” 林天泽慢慢弯了弯腰，那张让人恐惧的脸携带着刀锋般的气势逼近陆城，嘴角浮现出嘲讽般的笑容，露出的雪白牙齿闪着森冷的光。 “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为了她的安全而提早杀了你？” 当那只粗糙而又有力的手紧紧捏住陆成脖子的时候，陆成依旧冷静地看着林天泽。 呼吸越来越艰难，无论他怎么挣扎，喉间的手都没有丝毫动摇。 脸部充血，双眼暴起，陆成只觉得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渐渐已看不清东西，面前只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眼前的世界慢慢破碎，消散…… 哪怕在这个时候，陆成都坚信林天泽不会杀了自己！ 骤然，那只死神之手收了回去，消散的世界一下子聚拢。 “我知道的。”陆成喘着粗气，倔强得抬起头，盯着林天泽的脸。 “嗯？”林天泽道。 “我知道的，”陆成咬着自己的嘴唇，“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林天泽看着沉默着的陆成，有些无奈得摇摇头，“你到底是太天真了，人的心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别说相处了三年，有些人就是相处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互相伤害。” “看到这个枪疤没有，就是所谓的自己人打的，子弹到现在还在脑袋里。”林天泽指了指自己脑后的疤。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陆城道。 “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林天泽看着咬破了嘴唇，一脸认真表情的陆城，最终没有说出更残忍的话语，还是给这些心中还有些许天真、正义的年轻人留些美好的幻想吧。 陆成点点头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