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以爱之名
丧失理性在个人身上极为罕见，——但是对于集团、政党、民族、时代却是常规。①所以独立、理性、对生命的热爱应该成为守墓人的精神内核，如此方能一切为其所用，融会贯通，最终战无不胜。 ——摘自《守墓人守则》 ＜＜CIDAA——超时空安全局第一部盗墓人第六卷守望者与守墓人的命运邂逅之歌分割线——CIDAA＞＞ “树！我要吃烤rou。”少女突然拍了拍肚子说。 小树对少女和大宝点了点头，就要走出去。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个道理小树是知道的。 “防水衣。”大宝赶紧拾起了地上带帽兜的长大衣递给少女。尽管大宝听不懂新智人语，但见景生情还是会的。 少女给小树穿上了防水衣，整了整衣领，蜻蜓点水地亲了小树一下，说：“树！小心！” 小树孑然走进了大雨中。少女愣愣地看着小树慢慢模糊的身影，流下了眼泪。这一场风雨，他们谁也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去，那就来吧！少女握紧了拳头，一脸坚毅。 “大宝！这个世界即将破灭。”少女开诚布公。 “破灭？！为什么？！”大宝吓得跳了起来。死盯着少女，大喊着。 “对！破灭。并且都是我造成的。我跟小树被新智人种族繁衍规划局追杀，不得已才逃到母世界，地球就是母世界的一部分……”少女述说邂逅小树直到目前发生的一切。 守望者大宝的脸越来越白。绝育多年的新智人世界？！整个新智人被超级人工智能新智人种族繁衍规划局控制？！机器人用人类做实验？！月星破灭？！大逃杀？！数量不详的新智人种族繁衍规划局执法者侵入地球？！小树构建多维空间模型引起局部空间坍缩？！穿越舰被击毁引发极端气候导致超强暴雨？！……大宝胖胖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乌青，不停颤抖。这就是守望者为之守望无尽岁月的未来吗？！大宝如是问自己。如果守望数千年，守望到这些令人绝望的消息。大宝宁愿自己一无所知。一种荒谬混杂恐惧的情绪扼住了守望者大宝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任何话语。但大宝相信少女说的是真的，这是他的天赋，一种超越一切判断恶意与好意的先验性直觉。这才是大宝成为守望者中优先接触者的最根本原因。 沉默许久，大宝突然往外走去。 “大宝！你要去那里？”少女拉住了大宝。 大宝回过头竟然笑了笑说：“既然世界注定破灭，我只想跟我的妻子和儿子呆在一起，陪着他们，多幸福一秒是一秒，直到破灭。” “不恨我们？”少女捏紧了大宝的手。 “恨？！为什么要恨？地球终有一天会毁在地球人自己手里。只是迟早罢了。其实你所说的暴雨成灾，守望者三月份就已经发出了预告，你们只是适逢其会，或者你们也催化了灾难的膨胀，但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你们。”大宝涩声说。作为一个守望者，大宝清楚如今灾难频仍的根本原因就是——人性的贪婪。贪婪驱迫着人类无限制地透支子孙后代的资源，无限制地享着子孙后代的福。却一切恶行，皆冠着以爱之名。以爱之名？！源于人类却汇集于个人的炽烈的羞耻感让大宝的胃一阵阵痉挛。痛苦地弯下了腰。或者守望者的坚持不是因为什么荣耀与梦想，而是因为这种羞耻感。一种深刻的了悟涌上了大宝的脑海。 “大宝！想不想救他们？”少女盯着大宝的眼睛，缓缓地说。大宝脑海中的炽烈如火的羞耻感，让少女动容。如果新智人世界保有这种羞耻感，或许就不会走到被机器奴役、濒临灭种的地步了。这是一个值得的地球人类，少女在心里肯定地对自己说。 “救谁？”大宝有气无力地回应。 “你的妻子和儿子，”少女顿了顿，大宝了悟的羞耻感再一次灼痛少女，她又接着补充说：“或者，还有人类。”此刻，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救赎爱人的意志，或许已经与地球人类纠缠在了一起。以爱之名，无坚不摧。少女扯起了唇角，握紧了拳头。 “怎么救？”大宝的眼睛开始发亮。就算是一根稻草也是好的，何况是希望。 “战斗！消灭所有的入侵者。但首先你必须动用守护者的力量，帮助我最大限度地减少、甚至消弥眼前的灾难。”少女指着一直不曾止歇的暴雨。 “为什么？”大宝感到不可思议。他已经说得很清楚，这场灾难的根本原因是人类的贪婪。设身处地，大宝很大程度会选择置身事外。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注定陌生的视角，而不是感同身受。 “因为小树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必须承担一切责任与后果。”少女有些小骄傲。在情人眼里，爱人不知所谓的执着，也会可爱。何况小树不是一个不知所谓的人，而是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是一个战士。只是也容易自己带领自己走进死角。 大宝陷入了沉默，小树与少女的超能力让大宝无法拒绝，但是……无数的“但是”撕扯着大宝的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旦守望者全力介入，这个世界的底牌就将暴露无遗。大宝开始巨细无遗地回忆见到小树和少女的每分每秒、每一个细节。大宝的眉头不停皱缩，又不停舒展。最后大宝选择信任自己屡试不爽的先验性直觉——大宝自始至终直觉着小树和少女的善意。特别是小树的善意。 少女安静地等着。她知道这关乎一个世界。 “我可以相信你们吗？”大宝似乎很幼稚地问。同时对自己的心说：是该做个决定了，以爱之名，赌一把。此刻，大宝脑海里没有什么人类，全部都是玉川的连珠炮数落和总弄得自己一身屎尿的儿子。大宝的嘴角扯了起来，逐渐辐射开来，不一会胖胖的脸就灿烂成了一盘个头很大的向日葵。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信任不是任何言语能够承受的。 大宝扯过手提箱，掀开箱盖，胖胖的手指灵巧地按了几下，箱盖内侧亮了起来，接着噼里啪啦完成了一个报告。点击发送，合上箱盖，大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一个小时之内就会有结果。” “大宝！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少女郑重其事。 “当然。”大宝也郑重其事。既然选择了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必须竭尽全力。 “适当的时候，请帮我开解一下小树。这个世界的罪，不应该由他一个人背负。”少女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即使小树听不懂，也要支开小树才能说出的话。以爱之名，一切才合情合理。 大宝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上下飘忽的视线中恰如其分地出现了拎着两只嘎嘎叫的动物的小树。恰如其分。小树跟大宝会心一笑。这种笑属于男人，而且只有在女人觉得自己以爱之名的小秘密天衣无缝的时候才会绽放。 ①：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