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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武德修出功夫意

    五、武德修出功夫意家书引来美人情

    康熙四十九年,小暑,小六子寻到菜园,带来云老爷书信,要云野即日启程,赶回家中成亲。原来,云若飞是云老爷晚年得子,云老爷子年事已高,抱孙心切,下了死命令。安含玉知道留不住云若飞,跑到爷爷屋里流泪。疯僧只管念经,不理孙女。是夜,云若飞无眠,一人独坐小溪边。小六子陪在一边。

    第二日清晨,云若飞收拾好行装,来向疯僧告辞。安含玉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云若飞心里也觉得难受。疯僧一反常态,肃容道:“云小子,你天性淳朴,所以,三年来,老衲只教你武功,从未向你谈及武德。现在你要走了,老衲就告诉你真正的武德,以免你将来用我教你的武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老衲就要受累了。阿弥陀佛。”

    云若飞暗想:“我自幼家规谨严,我师傅大定禅师尤重武德,爷爷还不放心我啊。”

    疯僧咳嗽一声,道:“九年前,我携含玉藏身于此,与老方丈一见如故。老方丈不但精修佛法,而且武学高深,以我的武学修为,与老方丈过招,根本挨不上老方丈的衣袍。”云若飞大惊失色。在云若飞看来,疯僧的武功修为已经深不可测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武功远在疯僧之上的人。疯僧瞧了一眼云若飞,继续道:“我为老方丈的高深武功所折服,欲拜老方丈为师。老方丈不肯,说与我只有师兄弟的缘份。老方丈认我做了师弟,将寺院这块菜园交于我打理。”

    疯僧停顿下来,沉浸在回忆之中。半晌,疯僧继续道:“老方丈说,武德是中华武术的精华。可惜世上众多习武之人只重苦练,轻视武德,是以武功一直停留于表面,难以有实质性的突破。习武之人常说武德是‘止恶扬善’,这话说的没错,只可惜,被世俗习武之人给误解了。世俗习武之人,都在止世俗中的‘恶’,扬世俗中的‘善’,武功难有大成。‘止恶扬善’正确的理解是,止自己心中的‘恶’,扬自己心中的‘善’,即修去自身的魔性,充实自己的佛性,这就是以武养德,以武修心。”

    安含玉问道:“爷爷,这么说,武德的实质是以武修德了。”安含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问上一句。“对。”疯僧应道,“很多习武之人以为,练武是为了打斗。其实不是,练武是为了修德,武打技术只是武德的表面上的东西。”云若飞不懂,问道:“请爷爷详细解说。”疯僧苦苦一笑,道:“当初我也不解,经过漫长的九年佛法修炼,昨日才茅塞顿开。丫头练飘云步,动作简单而枯燥,这就是武德的关键——在简单枯燥的磨炼中修养人的德,在吃苦中消去业障,灵悟而练成高深武功。但是,习武之人如果争斗之心不去,会形成‘武学障’,无论怎样苦练,也难达到禅定高深境界。老方丈正是通过佛法修炼,练至武学的高深境界,却再也不想与人动手了。私下与我过招,已是破例。”

    云若飞问:“爷爷,练到老方丈的境界,不问世事,不与人过招,武功再高,有什么用?”疯僧微微一笑,道:“是。这个问题困惑我很多年,昨日我也一并想明白了。世俗之人,总是放不下世俗之事,以武争斗就成了必然。只有老方丈,四大皆空,才能超出以武争斗的局限。少林的武功,本质上是与禅定相背的,老方丈达到了禅定的‘静’,所以再看武功的‘动’,就一目了然了。”

    云若飞和安含玉都听明白了,武功有入世和出世两层境界。入世的武功注重争斗,通过苦练成就打斗技术,止世恶扬世善;出世的武功讲究修去自心心魔,止己恶扬己善。云若飞问:“爷爷,刚才您说‘少林的武功,本质上是与禅定相背的’,能具体说说吗?”疯僧缓缓道:“禅定要静,少林武功讲动,这不是相反的吗?其实,少林的拳脚功夫,只是帮助和尚进入禅定前清除人心杂念的一种特殊方法,因为它很枯燥,可以磨去和尚的许多杂念。后来,大和尚杂念少了,最后超越了‘动’,就能在禅定中达到‘静’。世上的武功,只有张三丰的太极,阴阳动静相合,将拳剑和修炼融为一体。即使如此,武当道士也是要打坐入定的。云小子,丫头,你们要记住了,就世俗而言,中华传统武术的精华是武德,而淡薄名利是武德的基础。”

    云若飞忽然感到一阵茫然,问道:“如此,我练武反清复明,也没有必要了?”疯僧叹息一声,道:“小子,你是世俗中人,当然要去完成世俗中的事,那也是你的宿命。昨日中午,我收到一个请帖,天地会总舵主李悌吉来到九莲山,结交九莲山各方义士。小子,我老了,不想再动拳脚,只是放心不下丫头。丫头父母死得早,没爹娘疼的。哎。小子,你奉父命回家成亲,今后可能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爷爷,若飞会照顾师妹一生一世。”云若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疯僧咪起眼睛,道:“小子,你想照顾丫头一生一世,你有自己的媳妇,丫头将来也会嫁人的,你如何照顾丫头一生一世啊?”

    安含玉觉得害羞,叫声“爷爷”。

    云若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师妹成了别人的媳妇,心里一阵刺痛,难受的紧。

    疯僧瞧云若飞涨得满脸通红,微微一笑,问道:“云小子,给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丫头?”

    “我,我……”云若飞嗫嗫嚅嚅,不知道怎么说。

    疯僧叹息一声,道:“小子,爷爷是知天命的人,怕是不久于人世了。你与丫头一起生活三年,倒也融洽。爷爷确实有心想将丫头托付给你,却怕你委屈了丫头。”

    云若飞结结巴巴道:“爷爷,若飞是想照顾师妹一生一世,只是,只是……”

    “只是你已经有了大房,父母之命,不敢违抗,是吗?”安含玉蹙着柳眉,问。

    “是……师妹……”

    “那好,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安含玉盯着云若飞的眼睛,问。

    异史氏曰:云若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目中,一直当师妹是小meimei,自己是大哥哥,理应照顾小meimei一生一世的。刚才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师兄妹之间这么简单,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昨晚,云若飞在小溪边糊里糊涂坐了一夜,个中缘由,现在才弄明白。

    小六子机灵,见状忙道:“安姑娘,少爷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放心,少爷肯定会对你好的。咱们云家在镇江是大户,只要少爷开开口,安姑娘锦衣玉食是不用愁的。”

    小六子说的话不清不楚,本以为云若飞给点银子,安姑娘能够过上好日子就可以了。那知,安含玉会错了意,眼泪汪汪说道:“师哥是觉得师妹家穷,所以想娶了师妹,好照顾师妹么?”云若飞第一次见安含玉流泪,楚楚可怜,大是心疼,大声道:“师妹,师哥我真心盼望能娶师妹为妻。只是,父母之命,违抗不得,师哥我心里实在难受。”

    安含玉凄凉一笑,问道:“师哥说的可是真的?”

    云若飞点点头,真心道:“是真的。师妹,师哥我回去一定劝说父母,想办法退了和江阴范家小姐的亲事,娶师妹过门,好不好?”

    安含玉垂下螓首,低声哭泣。

    云若飞原本打心里喜欢安含玉,只是一直沉迷于练武,总当安含玉是小meimei,所以对自己的情感未曾留意。两人一起生活三年,感情甚笃,骤然间要离开师妹,而且涉及谈婚论嫁,云若飞才意识到有可能永远失去小师妹,心中割舍不下,给安含玉一逼,索性说了出来。

    疯僧哈哈一笑,道:“小子,爷爷知道你是有担当的男人。其实,丫头做你的二房也行。只要丫头不委屈,名份倒没什么。”

    “爷爷。”安含玉倒在疯僧怀里。

    云若飞有些晕了,喃喃道:“这怎么行?师妹怎么能做得二房?”小六子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爷爷”和尚有些疯,“师妹”安姑娘有些傻。

    疯僧道:“小子,你为人憨厚耿直,爷爷也不想让你为难。既然你父母已经为你定亲江阴范家小姐,想必范家小姐与你很般配。天下无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小子,你就不要伤父母的心了。丫头做你二房,名份上委屈些,只要小子你对丫头好,丫头生活幸福,比名份强。爷爷我也就放心了。想当年,爷爷我也有两房夫人,最疼爱是小……咳咳。丫头,云小子答应了,爷爷现在问你愿不愿意?”

    今天的场面,安含玉早想过无数次了,如今心愿已了,只觉得害羞,细声道:“丫头听爷爷的话。”

    幸福来得太快了,云若飞现在才反应过来,道:“爷爷放心,若飞一定最疼爱……疼爱师……”云若飞也觉得害羞,最后说不出话来。

    疯僧笑起来,道:“你们两个冤家,真是愁死爷爷了。云小子,你给丫头一个信物,也好了了爷爷的心事。”

    云若飞连忙打开行囊,取出一样东西,道:“我出门在外,没啥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还算贵重。”疯僧接过来,见是一个白玉扳指。扳指是一种护手的工具,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时,在放箭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疯僧知道玉做的扳指很珍贵,通常只有大将军才有,且有显示身份的意义,于是问道:“这个东西比较贵重,哪来的?”云若飞道:“家传的。父亲说是我爷爷从满人将军那里取来的。”疯僧很高兴,笑道:“好,就这个,来历特殊,意义非凡。”

    “好。”疯僧一拍安含玉的后肩,将白玉扳指递给安含玉,站起身来,道,“小子,呆会李总舵主开设的英雄会,就由你代老衲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了。小子,你拿出浑身本领,我们最后再过过招。”疯僧完成俗世心愿,现在又自称老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