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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山重水复疑无路

    第九十回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快船行了两日,到了嘉兴。

    张朝仪绣房。

    张母拉着女儿,上下打量,笑道:“原本以为我儿会瘦,却不想胖了。”

    张朝仪道:“厨房天天做好吃的,哪里会瘦。”

    张母笑问:“都有什么好吃的?”

    张朝仪道:“虫草鸭汤、红糟鸡……”张朝仪一口气说出十多样菜式来。

    张母乐道:“我儿,范老爷想早点抱孙子了。这些食物,是给我儿与女婿补身子的。女儿吃好喝好,难怪不见瘦。”

    张朝仪有些不好意思,赖在娘亲怀里撒娇。

    张母搂着女儿,笑道:“瞧我儿的精神劲,敢情与女婿琴瑟和鸣甚好。我儿自己选的夫婿,自然称心如意。”

    张朝仪一颦眉,道:“娘,哥哥听到消息,说皇上要驾临范家,拜祭康熙爷和雍正爷御赐的牌匾,还要将三个美人赐于相公为妾。”

    张母道:“娘也听说了,不知是真是假。”

    张朝仪苦着脸,一脸不喜。

    张母劝道:“我儿与夫婿恩爱正浓,割舍不下。家和万事兴。我儿万万不可与小妾争风吃醋,辱没了正房身份。只要我儿生了儿子,范府的家事,除了亲家母,都得依女儿的。娘听说范夫人贤良,我儿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张朝仪怏怏道:“可是,娘,爹和家公,都只娶一个。”

    张母笑道:“娘和你爹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且,娘又生了一双玲珑儿女,深得你爹喜爱,他自然不会纳妾。你家公嘛,听说是个痴情好男人。这些不必说了。如今是皇上要赐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呀。”

    张朝仪小声道:“娘,女儿想到个主意,建一个秀苑,使相公的小妾住在里面。女儿在家里孝敬公婆。相公要去秀苑住,自然得看公婆的脸色。这个法子可好?”

    张母笑道:“好是好。只是时间长了,必然产生矛盾。她们可是皇上赐的妾,若真闹将起来,我儿势单力孤,未必讨得了便宜。不如听娘的话,以仁德服人,她们自然会敬我儿。我儿治家有方,亲家公婆必会善待我儿。”

    张朝仪听母亲说的在理,想了又想,遂道:“好吧,女儿听娘亲的。”

    张朝仪在娘家呆了七日,回到江阴后,主动提出要扩建范府,以备儿孙满堂之用。范老爷和玉娘见儿媳妇不妒嫉,齐声夸赞儿媳妇贤良淑德。就在范府后院,一巷之隔,范家还有一处院落,八处小院呈北斗拱极状,对外称闲院,实则是范老爷秘密练武的场所,一直由张仁、李义、凤大娘的父亲及七个老仆秘密看管。范老爷认为不必再提防朝廷,索性将闲院改造,让范昭一大家子将来住进去。改造闲院的任务,就落在范昭的身上。

    度完蜜月。五月十六,清晨,范昭与张朝仪,带着丫头梦琪、红儿,去了闲院。凤大娘的父亲是闲院主管,范昭从范老爷的身份,称之为凤叔。凤叔在前引路。游完院子,张朝仪感叹道:“相公,此处甚好,妻身想不到范府还有这样一所闲院,比妻身娘家大多了。”范昭笑道:“娘子喜欢就好。中间院落是北极星,也叫下人们种上牡丹,娘子将来搬进去,大接地气,给我生多几个儿子。”张朝仪白了范昭一眼,道:“整日念叨儿子,比婆母还急呢。”范昭嘻嘻笑道:“娘不说,其实娘心里比我急。这不,连咱俩每天的饮食都要关心过问。”

    张朝仪一蹙秀眉,道:“相公,妻身月事一向很准时,如今过去七多日未曾有,只怕是……”范昭又惊又喜,忙道:“莫不是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儿?”张朝仪点点头,道:“我觉得是。”范昭心里一紧,没想到这天来得好快!张朝仪看范昭愣神,问道:“相公在想什么?”范昭回过神来,忙道:“我在想是不是赶紧给老爷夫人报喜去。”张朝仪脸红道:“急啥,万一不是呢?”范昭自信满满,道:“我说是,就肯定是。因为是我说的。”张朝仪嗤笑一声,道:“就你最着急。”范昭一本正经道:“这些日子,亏得我昼夜耕耘,辛苦付出,总得有回报吧?”张朝仪俏脸发红,啐了一口。

    红儿道:“少爷,可请周大夫给少夫人号号脉。”

    范昭微微点头,道:“这个主意好。红儿,下午你去请周大夫过府。”

    张朝仪道:“即使现在真有了,只怕周大夫也号不出来吧?”

    范昭道:“晋王叔和《脉经》细分为二十四脉,明李时珍《濒湖脉学》增为二十七脉,明李中梓《诊家正眼》增为二十八脉。周大夫的医学传承自李时珍之术,技艺精湛,必能号出娘子的喜脉。”

    张朝仪见范昭如此说,遂无异议。

    梦琪道:“少爷,老爷说要重新装修房子,如今小姐有了身孕,得安心静养。适才游宅,看少爷指指点点,似乎胸有成竹。”

    范昭傲然一笑,道:“小丫头,本少爷的头脑岂是寻常人可比?!殊酥马车就是我设计的。如今看完整个宅子,我已经有了初步改造方案。待我想好了,再说与你们听。”

    梦琪笑道:“是。少爷果然高明,舒舒马车越坐越舒服,小姐赞不绝口呢。”

    范昭受捧,有些得意,暗道:“她们永远不知道我说的是‘殊酥马车’。”

    红儿道:“少爷,眼下已是五月中了,江南即将进入梅雨季节,要重修闲院恐怕不方便了。”

    范昭道:“没事。皇上赐美,你们少夫人已有安排。范府足够大,一时半会装多三位奶奶,还是绰绰有余。”

    张朝仪懒懒道:“你纳妾的事,我才懒得理呢。”

    范昭涏着脸道:“那是。娘子安心养胎,是头等大事。这事,就听娘安排好了。”

    张朝仪白了范昭一眼,道:“给你竹竿,你还顺势往上爬了。婆母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怎么能让婆母cao心?”

    范昭故意苦着脸,道:“皇上赐美,怠慢不得。依娘子看,如何是好?”

    张朝仪道:“昨晚我去婆母那请安,说起皇上赐美的事。婆母早有安排,将中院的三处小院重新装修,让你的美人住进去,断不会委屈她们的。许叔亲自cao办此事已有五六日了,相公有什么不放心的,自个去找许叔好了。”

    范昭大喜,道:“爹和娘都夸娘子贤德,可比娥皇女英。”

    张朝仪有些害臊,道:“相公乱说话。妻身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哪里能与尧帝之女、舜帝之妻相比?!”

    范昭哈哈一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以为,娘子比西施还美呢。”

    张朝仪本想说“相公没见过西施,又怎知西施之美”,转念一想,觉得范昭处处对自己呵护有加,遂说不出口来。

    下午,红儿请来周大夫。周大夫先给玉娘号脉,言胎儿正常。再给张朝仪号脉,一脸惊喜,道:“少夫人喜脉厚重平稳圆滑,似是双胞男胎。”玉娘紧问:“此言当真?”周大夫微微颔首,道:“夫人,少夫人的胎儿约有二十余日,却有如此之强的喜脉,必是双胞男胎无疑。”范昭问:“有没有可能是龙凤胎呢?”周大夫摇摇头,道:“喜脉极强,圆滑如盘走珠,如四十日男胎迹象。所以,在下断定,是双胞男胎。”玉娘笑道:“如此甚好。范家添了一个千金,现在又添了两个孙子。范家有后了,吉祥如意呀。”

    按现代医学讲,张朝仪很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因为同性。但是,不能绝对排除是异卵双胞胎的可能性。异卵双胞胎似乎比同卵双胞胎更加茁壮,因为每个异卵双胞胎都有自己的胎盘,不能从双胞胎的另一个中“偷取”营养(同卵双胞胎有时可能分享部分胎盘)。

    周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慢腾腾道:“夫人说的是。不过,少夫人有了麒麟之子,当静心静神安养身子,平日里宜多做些养花喂鱼的事儿。保养身子,睡眠最为重要。为了少夫人夜里能睡好安好,少爷还是另睡一处为好。”周大夫拐弯抹角说的很清楚,是让张朝仪禁欲养胎。

    送走周大夫,范昭回到房内,见张朝仪与玉娘正在窃窃私语。张朝仪见范昭进来,便低头不说话。范昭瞧见张朝仪害羞的模样,暗道不好。果然,玉娘微笑道:“昭儿,如今儿媳妇有了身孕,我的意思是,你俩从今晚开始,就分房睡吧。”范昭结结巴巴道:“今晚?还没思想准备呢。”玉娘道:“娘知道你心疼儿媳,舍不得儿媳,但是,得为孩子多多着想呀。”范昭无奈,道:“好吧,听娘亲的。今晚我搬回我原来的屋子。”玉娘微笑颔首,道:“好。如果昭儿夜里寂寞,可使梦琪或是红儿相陪。”

    范昭一脸尴尬,心道:“我有那么好色吗?”范昭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梦琪和红儿俏脸泛红,低头不语。玉娘看出尴尬,道:“梦琪,红儿,还不快去给少爷收拾房间。”两个小丫头象得了赦令一般,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张朝仪,道:“相公,今晚让红儿陪你吧,梦琪妻身今晚想使唤。”

    玉娘看张朝仪通情达理,微笑点头。范昭浑身不自在,道:“娘子一人睡得,我怎不能?今晚我自己睡,不要她们陪。”张朝仪一愣。玉娘笑道:“哎,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过心疼媳妇了!”张朝仪见范昭不要丫头填房,心里暗暗高兴。

    晚上,范昭回到房间,红儿端来热水,默默给范昭洗脚。范昭瞧着红儿细心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难受。范昭微微一叹,道:“红儿,你越来越似秋儿了,再过些时日,只怕我就分不清了。秋儿守礼,一直不肯与我……”范昭停住嘴,想起在船上自己与秋儿一夜春情,不由感慨万端。

    红儿细声道:“红儿始终是红儿,是少爷把红儿当成秋儿了。少爷的意思,红儿很明白。红儿是服侍二夫人的,二夫人不与少爷圆房,少爷是不会收红儿的。”范昭的心思都给红儿说了出来,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红儿默默给范昭洗好脚,低着头端水走了出去。范昭躺在床上,暗想自己从21世纪穿越而来,有十年之期,如今已经过去两年,还有八年自己就得回去。算算五房娇妻,两房美妾,至少还有两个小儿子,哎,如何割舍得下?!范昭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个时辰,听到红儿在外面发出轻微的鼾声。

    范昭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走了出去。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色皎洁。范昭信步闲走,进中堂,过长廊,走向偏院,便是长廊。范昭忆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和云梦月共看参宿三星,念及云梦月对自己的痴情,一时呆住。范昭心生思乡之情,自言自语道:“神猪只怕还在烂柯山玉顶苦苦等我,春雪交融,免不了孤独冷清。”忽听红儿问道:“少爷,神猪是谁呀?”

    原来,范昭起身出门时,红儿已经醒了,悄悄跟了过来。这次,范昭不想圆谎,悠悠道:“神猪是我遥远的一个朋友,你不认识他。”红儿轻声一笑,道:“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少爷的朋友也都是做大事的,红儿一个婢女,自然不认识。”

    其时月光虽明,然而西南方天空心宿二依然清晰可见。范昭来了兴致,走进长廊,道:“《诗经国风豳风七月》有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红儿,来,咱们一起坐着欣赏星光月色。”

    红儿又喜又羞,小声道:“少爷,如今刚刚入夏,离七月流火还早呢。”范昭笑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不可辜负了陶渊明的美句。”红儿坐在范昭身边,保持了半尺的距离,道:“少爷小声点,府里人都在睡觉呢。”

    范昭暗忖:“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象秋儿。上次从南京回来,在马车上我们还依偎在一起呢。”虽是深夜,范昭知范府有佃户守暗桩,所以不敢去抱红儿。两人各想心事,默默坐了一会,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