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人头娃娃
“明之行,你......”上官凛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明之行狠狠地踹在了地上,他惊讶地看着明之行,手还捂在心口上,只不过那道前后通透的黑洞泂泂冒出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脸上脸部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可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明之行瞬间跑到李铃儿身边,一把抱起李铃儿,右掌紧握,不断地为她输送真元,同时搭着她的脉象,探测李铃儿体内的损伤程度。 “没伤到心脉,还有救。”忽然,明之行面色一喜。 ............................................................................................................... 一个月后,寒风凛凛,白霜铺地。 古老的驿道上一片茫茫,撒眼望去,只有金黄的草叶还在随风起舞,邱城外十里长亭,明之行在这里与徐老等人告别。 “徐老珍重,切勿再送。”明之行对着徐老笑着摆了摆手,便一步跨上了马车。 李铃儿一身粉红色玫瑰长缎裙,外罩浅白色纱衣,腰间束一条淡色丝罗,在身前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玉簪斜插,在墨玉般的长发上垂下一粒碧玉玲珑,浅淡妆容尽显俏美之态。 皓腕如雪,微微一笑唇红齿白,嘴角勾起一丝调皮的笑容,盈盈眼波流转间尽是无限的风情,步履轻快,充满了少女的青春与活力。 李铃儿对着戏班的众人一一道别,便登上了明之行身后的马车。 “大家回吧。”明之行坐在马车前,手中长鞭一甩。 “驾”两匹骏马仰天嘶鸣,四蹄抓地,“呼”一声卷起身后一层烟尘,便稳稳地奔到了众人眼际的尽头。 晨光洒落,李铃儿自马车窗中探出头来,向着众人调皮的挥了挥手,而后,二人便消失在了驿道山林间。 这一个月来,明之行主要精力都放在医治李铃儿上,输送真气、巩固元气、开方熬药......由此,过了十几天李铃儿的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 而就在几天之前,州府的判定文书下达,定了县尉之子上官凛的罪名,理当处死,不过被明之行先行杀死。 虽然结果一样,明之行却有违法纪。本来明之行因为擅自杀人是要受到拘役的,不过在明之行去了一趟州府之后,州府就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过去了。 州判还严厉告诫明之行这次是念其维护朋友不治其罪,下不为例。 明之行面对这句话只是一笑而过,州判能这么通人情?还不是因为看了自己的珈蓝令牌。 至于其他人,上官清引管教不严、放纵行凶之罪被革职,清除官籍、没收家产之后,落为平民。乐枫因为蓄意杀人罪被拘押大牢,本要处死,结果李铃儿不忍心,向着明之行一番求情之后,明之行跟州判说了声,州判才量情减刑,不过也将其贬为官奴,从此侍候宦官世家,永世不离。 一切都解决了,明之行便准备离开邱城。 去安县的途中,顺便路过一趟桓台,他便想过去看看,于是,明之行找了个机会,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李铃儿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会走入戏班? 李铃儿知道明之行的想法,也没有遮遮掩掩,很直白地告诉了明之行,自己出走是因为家门没落,再待下去恐怕会遭到陷害,至于具体情况,路上会告诉明之行。 由此,明之行也不强求,便带上了李铃儿,一大清早在众人的送别下,驾着马车缓缓向桓台行去。 ...... 晨光清朗,迎着朝阳,初冬的早晨总是伴着一股别样的清爽,空气新鲜到让人吸进一口仿佛就能化开五脏六腑一般。 “你说家中遭遇了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之行依在马车前,手持长鞭,头也不回对着车内道。 一阵窸窣作响,车帘轻抬,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颊。 李铃儿看着明之行,嘻嘻一笑,也坐到了车头,双脚在车下荡来荡去,看着前方明媚的朝阳,很轻松道:“也没什么,你当年走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听到一点风声了,张家跟王家联手,对付我们李家,不过张家似乎并不像把事做绝,所以一直没有下狠手,所以单凭一个王家,肯定奈何不得我们喽。本来,家父也一直在警惕两家的动向,只是......” 说着,李铃儿眼神一黯,温润的眼眸中悄然泛起一层红圈。 明之行没说什么,他当时离开桓台的时候确实已经听说过了这件事,王家掌家王自戚是桓台县的主簿,而张家掌家张宗乙是桓台县的县令。一个是三把手,一个是一把手,对付起李家这个二把手来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作为主力的张家只要不全力出手,那作为辅佐的王家肯定也扳不倒李家,这样就形成了僵局。 张家是想让李家跟王家斗个两败俱伤吧,然后一举拿掉两家,再扶持两个傀儡上台,到时张家就能在桓台一手遮天了。张宗乙,你打的好算盘呐...... 瑟瑟凉风,拂动发梢。 明之行还在思量桓台局势的时候,便听身边李铃儿轻声道:“本来,三家一直处在僵局。 可是,很不巧的是,一年多之前,桓台县郊外的一个村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最后牵连到了父亲身上,父亲......” 明之行心底微微一惊,命案! “令尊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命案?”明之行赶紧问下去,命案可不一般,在这个盛世大唐,法制非常严格,真要摊上大的命案,就算是皇帝来了都洗脱不了这个罪名。 李铃儿擦了擦眼角,对着明之行勉强一笑,道:“家父已逝,李家家产被抄没充公,家丁流放边陲,奴婢充为官奴。至于命案,家父怎么会做那种事,那是诬陷......” 李铃儿说着,好似一脸轻松,不过明之行却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在泛红,晶莹的泪花在那温润的眸子中打着转,可是李铃儿就是不让它掉下来。 她心地善良,可以为陷害自己的仇人求情;她柔弱却又坚强,明明就是心底的伤,却强忍着说不痛......明之行看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女子,在她身上青春的活力与世事的悲凉并存,或许,这还不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应该承受的。 脸颊有些凉,忽然,一块软软的东西帖在了自己脸上,李铃儿回头一看,只见明之行正拿着一块白帕,轻轻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你的委屈我都明白了,这次回去我会洗清你的冤屈。”明之行说着,声音很温柔,好像冰寒深渊那一缕阳光,温暖、柔和...... 猛然,李铃儿眼圈一红,泪水滚滚而出,一下子扑在明之行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家父是冤枉的,李家是冤枉的。我们怎么可能杀人,母亲那么慈善,又怎么可能会残害百姓,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痛苦,明之行只有搂着李铃儿,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无言的安慰,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这些事她肯定早就想找个人说了吧。 明之行在心底轻轻一叹。 马车不急不缓地前进,迎着朝阳,风有些冷,地上白霜茫茫,车辙轧过,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李铃儿才停止了哭泣,明之行抱着李铃儿,声音柔和道:“世事无常,这些事过去就好了,令尊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吧。” 李铃儿好像是哭累了,躲在明之行怀里,感受着那坚实的胸膛,一颗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明之行苦笑,不过还是继续试探性地问道:“铃儿,那件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之行的语速很慢,生怕再勾起李铃儿的伤心情绪,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并未再提。 不过,李铃儿比明之行想象的要开朗,听闻明之行的话,轻轻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明之行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具体那件命案,很复杂,我先简单说给你听好了。” 说着,李铃儿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周围的荒野,又看了一眼明之行,神情慢慢严肃起来,道:“事情源自一次父亲去县下慰问......” 说着,李铃儿的眼光变得很长,望向天空,一瞬间,好像逆溯了时光,飘到了那一年的春天。 那是初春的一天,风和日丽,河流泛起粼粼波光,李铃儿的父亲李茂兴正去乡下检查农事防具以及各项政令的实施情况。 当时,他带了几个差役,正走在广袤田野的小路上,周围都是耕犁过的土地,内土外翻,松软湿润。 撒种施肥,犁田灌溉,冬季刚过,正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时候,农民都在田地里忙着耕种。 一眼望去,无际的田野之上,飘洒的都是阵阵肥沃土地的浓厚气息,可以看到无数个忙碌的身影。 “哥哥,哥哥......”声声呼唤回响在田野上,李县丞看着百姓安居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身正要走,忽然腿上一痛。 “哎呦”是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小花布褂,头上扎两个羊角小辫儿,长得粉粉嫩嫩,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后面还有个满身泥土的男孩子急急跑来,眼神有些慌张地看着李茂兴。 很显然是这个小女孩儿正在跟大一点的男孩子追逐打闹,一不小心撞在了李县丞的身上。 身边一个差役刚要上前将这小女孩儿抓起来教训一顿,李县丞却摆了摆手,轻轻弯下身子将小女孩抱起来,替她拍掉身上的泥土,看着她手中的布娃娃,笑着问道:“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儿下巴一昂,两根小小的羊角辫在空中微微一颤,有些顽皮道:“俺爸妈才不管俺哩,说捣乱,让俺跟着俺哥玩。” “哦哦”李县丞微微点了点头,忽然看向她手中的西瓜大小的人偶娃娃,笑道,“这娃娃也是你爸妈给你的?” 一提到娃娃小女孩就高兴,咧嘴一笑,重重一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身后猛然出现一个人影,生生打住了小女孩儿话。 小女孩的哥哥身材不高,眼睛有些阴翳,对着李县丞哈腰一笑,赔礼道:“得罪大人了,得罪大人了,小妹不懂事,还请大人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李县丞笑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那男的带着小女孩儿就要走。 忽然,小女孩因为他哥哥拽他拽的太匆忙,一只手离开了娃娃,娃娃好像有点沉,只剩的另一只手没拿住,布娃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田野的路旁正好是个水沟,水沟旁枯枝横陈,娃娃翻滚两下便落向了水沟。 猛然,一根枯枝刮破了娃娃表面的布料,“嗤咕噜噜!” 树枝上只剩一块破布跟些许稻草棉絮飘摇,一个圆形的东西,有些红,有些软,“噗通”一声落在了水沟里。 赤红、溃烂,还带着微微的薰臭,已然不成形状,可是,那面部的表情,分明就是一个灿烂正笑的少女头颅! 只不过,是煮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