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赦李淘沙
这条僻静的石板路尽头是一座被雾气弥漫环绕的小山包,有清涧洗刷着这片隐秘在王城里的桃源,将尘世的污垢冲洗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尘缘都可以在这里忘却的一干二净。 原十娘杀人无数,身上的血腥之气便是那三千弱水都难以洗刷,但此时仅仅瞧了那远山一眼,便有种顿悟苍生的感觉。 原十娘毕竟是原十娘,客栈的老板娘是那九穹传世之一,世上鼎鼎大名宗师级的人物。 她嘴角冷笑,随意挥了挥,远山雾气便散。 雾气消散,几处亭台楼阁便出现在远山的平台之上,正值寒冬腊月,这平台上却是繁花盛开,暖如春日,仿若仙境一般。 有个花匠模样的青年男子持着锋利剪刀,一丝不苟修剪着茂盛花草,瞧见有人前来,放下手中剪刀,拱手朝着唐先生道:“大唐先生。” 唐先生微点额头,花匠男子又拱手朝着原十娘道:“想必这位便是客栈的那位老板娘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原十娘本不愿客套,无奈这花匠男子温文尔雅,话语颇为谦逊,索性回道:“不知阁下是?” 花匠男子拱手礼道:“再下王二王缠道。” 原十娘自然知晓这王二王缠道,哪想那当年单掌抵寒门两大部主的惊世之才,竟然是一青年花匠,倒是让她有些诧异“王二先生客气。” 王缠道引礼,俯身请道:“师傅已等候多时。” 说完便在前领路,朝着西侧阁楼率先走去。 …… …… 青檀桌上有一杯温茶,似乎晾了有些时辰,茶水清澈,茶叶翠绿,茶香已溢满屋子。 握茶杯举在鼻间轻嗅了一番,盯着杯中水波动的涟漪,明镜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 腰间别沧佘剑的傅青弈冷面垂手而立在屋内窗前,待瞧见登楼几人,才开口说道:“师傅,来了。” 明镜悬放下茶杯,平静道:“你杀了她两个门人,就算她对你有什么怨言,你也不必多加理会,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救得人,也就随了她。” 傅青弈点了点头,瞧向暖榻上闭目沉睡半月之久的谌仲,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原十娘一眼便瞧见端坐软榻的明楼之主,很是不客气的坐到其面前,自壶中倒出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后道:“我有一个条件。” 明镜悬回避着原十娘的眼睛,他望向窗外那一株开的正艳的牡丹,淡声道:“说。” 原十娘道:“李淘沙。” 说完这个名字,唐先生与明镜悬的眉头骤然紧锁,二人相视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沉了半响,唐先生严肃道:“先前你只说救醒人只问一件事。” “我骗你的。”原十娘厚颜无耻的说道“其实你也知我是在骗你,不是吗?大唐先生?”她顿了一顿,又道:“否则我怎么能入明楼,见到明楼之主?这件事宸后不会做主,明帝在闭关,墨翎王远在北靖,如今这景宸城,也只有你明楼之主能够做得了。” 她的目光转向明镜悬,似是在等他的答话,见明镜悬久未回应,继续道:“这件事的确很为难。”眉目一转,瞧向卧榻上的少年,她笑道:“但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明镜悬很快平静下来,淡淡的说道:“他是不赦。” 原十娘站起身,冷声道:“我不管他是不赦还是大罪,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你只需回答我,应还是不应。” “我应了。” 明镜悬回答的很干脆,这倒是出乎原十娘的意料之外,但她并没有再次确认,因为她知道,明楼之主一言九鼎,绝不会说假话。 这时的唐先生已推门而出,负手立在别院平台的最边缘,这座山并不高,却能俯视整个景宸,被积雪覆盖的王者之都尽览无余,面具下他的眼神肃穆而庄重,显然有心事藏在那里。 明镜悬拖着颀长的身影静静的来到他的身后,望向偌大的都城,许久才淡淡说道:“她要救李淘沙出天字狱” “因为她想亲手杀死李淘沙。”唐先生停了半息,才道出这样一句 明镜悬道:“当年新婚之夜李淘沙灭她满族,使她家破人亡,骨rou分离,如果不是这血海深仇,也许她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杀生不留活,更不会成为寇皇的幕僚。” 唐先生道:“你认为她能够杀的死李淘沙?” 明镜悬道:“她既然决定手刃仇家,便有一定的把握。” 唐先生道:“放虎归山,注定是后患无穷。” 明镜悬忽笑道:“我能擒他一次,便能擒他两次。”他转头望向阁楼原十娘所在之处,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有什么把握杀死李淘沙。” …… …… 一缕明媚的阳光顺着窗隙照在软榻少年苍白的脸颊之上,阳光下他的面色逐渐有了血色,服过醒世丸后半日有余,谌仲终于苏醒过来。
身体略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倔强的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瞧见背倚木窗用一双寒目瞧着自己的傅青弈。 他实在有太多的疑惑要问。 并没有等他开口,傅青弈已先开了口“你一定想问这是哪里。” 傅青弈的话通常简单有力,谌仲满脸的疑惑的扫视着整间屋子。傅青弈已抱剑缓缓转过身子,望向窗外,这时的他冷意渐消,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但傅青弈这样的人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上,他欠谌仲,欠的是自己的一条命。 “这里是明楼。” 谌仲的确有些吃惊,难以置信道:“明楼?” 傅青弈道:“对,明楼。” 谌仲的思绪被拉扯到那雪海之中,那难以抵抗的沐圣怨剑意,然后到自己昏厥前的那一刻。 谌仲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傅青弈皱着眉头似有些不悦和不解,他转过身,冷眉微挑,冷声道:“除了你差点死掉之外,其他人好的不能再好。” 谌仲长吁口气,低声喃道:“那就好。”忽然想起那道红衣身影,又问道:“那位茶蘼姑娘?” 傅青弈似早料到谌仲会问那开到茶蘼的消息,道:“你见到颜欢,他自然会告诉你想知道的所有事。” “壶中有茶,多喝点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说完,傅青弈推门而出。 他顺着阁楼一直向前,下了楼梯,来到院内花圃的凉亭中,瞧着对弈的明镜悬与唐先生,轻声说道:“他醒了。” 似早在意料之中,明镜悬落黑棋安放杀眼上,朗声笑道:“毕竟是大道之体。” 这招杀棋,着实出唐先生意料之外,从身侧石台拎起一壶清酒,嘬了一口入喉,唐先生笑道:“比预料的要早了半个时辰。”说着白子一落,这一子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招,明镜悬一看,便知自己有败无胜,索性撂下手中黑子站了起来,笑道:“所以你赢了。” 唐先生朗声大笑也是站起身子,笑道:“这场赌局,本就没有输家,得了便宜还卖乖,镜悬,这难道是你的风格?” “我懒的与你争辩。”明镜悬面含笑意,大袖一挥,朝着傅青弈说道:“去,叫你的三师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