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一)
说书人(一) 兜兜转转第二世,前世的种种早已过往云烟,没人再记得那些或许惊天动地,或许平平淡淡的故事。 “听说,前日浮生轩来了一位极好的说书先生,我是一定要去看的。你陪不陪我没关系,你要是敢告诉我爹,哼哼,你知道结果的。”南家大小姐,南厌离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着自己的婢女,那婢女想来也是被吓唬惯了,也同小姐关系极好,所以并不买账:“不行,小姐,上次跟偷偷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我就被关了一个星期的小黑屋,你也被罚的不轻。老爷还特意叮嘱,要是再让你偷跑出去,就辞掉我。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个没娶媳妇的哥哥,你就体谅体谅奴婢吧。”南厌离嘿嘿一笑,:“告诉你一声,是想着带着你也去见见世面,你居然还不领情,罢了罢了,跟了我两年,你也是知道我的,就算你不能成人之美,也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南厌离一边自己嘟囔着,一边把已经被敲晕的婢女绑在凳子上,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软金丝手帕塞到婢女的嘴里。 南家是靠战功爬上来的王城贵族,家主镇南王当年镇压南方叛乱功勋卓著,得赐镇南王,南家也因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这王都安稳度日。按理来说,这镇南王功成名就,一切都顺风顺意,本应该逍遥快活,安享晚年,但却终日苦笑,满脸愁容,年纪不过半百,头发都已花白了过半。镇南王家中一妻三妾,原配正妻早些年陪着镇南王东奔西走吃过不少苦头,本是镇南王相濡以沫的发妻,却奈何福薄命浅,还没享受到这锦衣玉食的大好生活,便早早就撒手人寰,仅留下一个女儿替她延续着生命。时过三年,镇南王才又纳了三房小妾为南家传宗接代。说到这三房小妾,也算是三段挺有意思的故事,一个是镇南王在青楼救下的落魄贵族女,被镇南王救了之后怎么的就不走了,非要留在府中以身相许;一个是当年原配正妻的侍女,一天酒后的无心乱性,又让镇南王多了一房小妾;最后这个就更戏剧了,镇南王这人心善,有次山中打猎,无意中救下一个老猎户,老猎户感恩戴德,以死相逼着非要把自己尚未出阁的女儿嫁给救命恩人,镇南王无奈之下,只好应允。 这后来的三房妾室,倒也争气,一人为南家添了一子,镇南王笑的是合不拢嘴。本来这是好事,看在大女儿厌离眼里边可就是坏事了,打那之后,厌离就对这个不靠谱的父亲搔之以鼻,爱理不理的。再长大点,就开始喜欢上了听书,这一听就是好多年,本来每次出门都还记得跟镇南王说一声,镇南王也好派人护着,再后来厌离大了些,就开始烦了,经常自己往外跑。这不前日又被镇南王罚了半月禁足,却也不见效果,王爷虽然下了禁足令,奈何谁又看得住这大小姐,这不禁足之期还没到,这小祖宗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城中新来了一位先生,书说的极好,就忍不住要去听上一听。 到了当天日落西山,才发现厌离又自己偷跑出去了。这镇南王对当年的原配正妻本是相亲相爱,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后,他就一直耿耿于怀,心里着实愧疚,就一直把这大女儿一直当小祖宗似的供着,这不现在都无法无天了。其实这偷跑出去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这性子以后有谁家公子能降得住啊,一想到这,这镇南王的头发怕是又白上了几根。 厌离回来之后,镇南王像往常一样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终究也没舍得给她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厌离终究还是他心尖儿上的rou啊。厌离也没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自己哼着小曲回了屋子。 那说书先生着实有些奇怪,好好的说着书,偏偏要像大姑娘似的挡上帘子。不过奇怪归奇怪,那先生书说的确实很好,故事又新颖,有令人深陷其中,那情节也是安排的极好,似乎出乎意料,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先生的声音也是特别引人,略微沙哑,又不那么低沉,偶尔敲一下惊堂木,也恰到好处,各种口技模仿随手拈来,怕是已经侵yin此道很多年了,技艺纯熟,丝毫不拖泥带水。那故事恰好也是厌离喜欢的类型,万千侠客,快意恩仇。厌离悠悠的想着,明日一定早早的起来,这么精彩的书,怕是错过半点,也是不甘心的。那刚刚被父亲教训的话早就耳旁风似的吹过无痕了。 没人知道那说书的先生来自何方,好似凭空出现,一夕之间,名扬王都。他的出现,就像他的故事情节那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直到那一日,一位云游和尚也突然来到这里,一手念珠,一手禅杖,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浮生轩里,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王都最大的茶楼里,站在那大厅中央,老和尚出现的时候,帘子后面那略微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和尚也不在意,好似再聊家常一样的问着那说书先生:“七苦,心中的执念可还在吗?”那说书先生答道:“大师傅您是明白人,当是已经知道的。”那和尚微微一笑,表示了自己心中已经明了。那个叫七苦的先生又继续说到:“我的事情,大师傅应该是最清楚的。佛总说叫人放下,却不曾说要怎么放下。我也曾想过不再这么折磨自己,可是我怎么努力也是做不到。”好像说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那说书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那和尚叫了一声佛号,随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也罢,也罢,一切随缘,方的自在。”直到那和尚和那声音一同消失掉,茶楼的众人才回过神来,那说书人,也开始继续说着他的书,茶楼里的众人又开始入迷的听着,那场大和尚与说书人的对话就好像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茶楼里不时地又传出了众人听到激动处较好的声音。 终究还是有细心人从那场谈话中听出了一点什么,但是细说起来有没有什么,但是却也在王都之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厌离也是从那众多传言中细心筛选,才找到了仅仅两条有用的消息,一是,说书人的名字叫七苦,二是他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件事情是他心中的某个执念。厌离仍然坚持者每天去浮生轩听书,镇南王拿这小祖宗也着实没有办法,只不过多加了人手,暗中护着这小祖宗。厌离也不什么能惹事的主,每天听书喝茶,倒也没惹过事儿,日子过得平淡随意。
日子若是过得太平淡了,总不是什么好事。厌离这些日子就心里面发慌,没来由的发慌。终于昨日那说书先生在茶楼说书的时候被招进了王宫,给王室的老祖宗太皇太后说书去了。 昨个还被太皇太后赐了黄金百两,良田万顷。 厌离开始整日整日的待在房中,已经很久没再偷跑出去听书。这弄得镇南王爷倒是有些慌了神,知女莫若父,他怎么会瞧不出自己女儿出了问题,可是问题出在哪,他也不知道,问又问不出,三个小妾轮番上阵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一大家子人都在整天说着厌离大小姐怎么突然转性了,待字闺中,不吵不闹,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这当事人厌离却是淡定的很,仍旧整天待在房中。其实也不是厌离不愿意说自己怎么了,着实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父亲那些人真是小题大做了,自己只不过突然不想出去了而已,恩,就只是单纯的不想出去了。 虽然众人都唏嘘着那说书人的书还没有个结尾,可是却也没人傻到为了听个书要去开罪王室。浮生轩又来了一位说书人,茶楼生意还是那么好,其实厌离后来是偷偷去听了一回的,只不过谁都不知道,而且她只听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也不是那新来的说书先生说的多么不好,可是总觉得比之那个叫七苦的说书人差了点什么,最后厌离把缺了的那种东西归结为了感觉,缺了的就是感觉,便是没了听书所有的乐趣。就像厌离喜欢吃松仁烙,做的再好的杏仁烙,她也是不喜欢吃。而那个叫七苦的说书人便是最会做松仁烙的人,而厌离又是性子极端的人,没有喜欢的吃的,她就宁愿饿着。其实她现在也不算是饿着,终日回忆着那段日子听的书,日子过得也不算太无聊。 王府的门前两颗龙须柳的树叶落得精光,花园的花也都落得差不多了,几朵菊花扭扭捏捏的不愿意死去,却让这本就凄凉的秋天里再添了一份凄凉。厌离开始尝试着自己写书,给那些说书人写,她写,他们说。这些都是要偷偷摸摸做的,王公贵族是不允许做这样的事的,在很多人看来,这还是一件特别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听书听的多了,写自然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至少对于厌离来说是这样的。没多久,厌离就在圈里有了小名气,当然不是用眼里这个名字,她写书的名字叫思君,她知道自己思念是谁,除了那个最和胃口的七苦先生,怕是也没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