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谋定后动
嫪毐的问题让韩震很是意外,他本以为,嫪毐是要将他叫来此处,恶骂一番,然后乖乖赴死,谁知这仅知些许小聪明,实际上没什么脑子的嫪毐会问出这么个还算有有水平的问题。 但也仅此而已,韩震难道还会被这样的问题困住? “人活世上,除了自己都是旁物,若是自己不想,别人能奈我何?若是非要做一个选择,正人君子何惧一死?”韩震声音清冷,让人觉得其中有嗖嗖寒意:“我若是出生在胡人地界,若是得知中原之存在,自是要探听中原人长短,在决定是不是到中原来,来,则是好好做人,学人不谋善事,那就是找死!” “若是不来,条件不及,那便生得安乐,死得其所,非要出来坑害于人,嫪毐,你觉得有人能容得下你么?” “韩将军甘于平凡?”嫪毐话音低沉却给人一种刺剌剌的感觉,很是不舒服。 “为人愚昧,先天不足,若是不能安于平凡,难道如你一般?”韩震针锋相对。 “你!”嫪毐话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烟火气,确实被韩震给气到了,笼子里传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了好久才停下来。 “将军一言,振聋发聩!”嫪毐终是认了,却听得里面窸窸窣窣一阵翻动,嫪毐从缝隙中递出一卷帛书,韩震身后接过来,嫪毐又道:“策北将军,可否替我传信与太后,就说嫪毐来世,还做她的……” “放肆!”屠睢怒了,手中已将长剑拔出,这等公然侮辱太后之举,如何能姑息! “唉……”韩震轻叹一声,按住屠睢的手,对嫪毐道:“此等言语,却是不可言于人也,你岂不知?若是我将此事告诉太后,你怕是留得全尸都不能,你若有心,让他们母子和好,岂不也是善举?” “那便罢了!”嫪毐长叹一声:“走吧,帛书上是我多年积攒的财货,交予秦王,只求车裂速死,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想现在就死?”这下轮到离呈生气了,这人还真是不知好歹,韩震明明是了了他的心愿,还敢如此放肆! “算了,走吧!”韩震拉住离呈,率先往门口去了,离呈与屠睢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上。 嫪毐或许对赵姬动了真心,但是现在的赵姬却是不需要遮羞,她只想得到儿子的原谅,毕竟,当以往一切都已经失去的时候,作为秦王的赵政,就是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韩震若是将嫪毐的话传给赵姬,就会激起秦王心中的新仇旧恨,母子二人想要再度和好就成了空谈,韩震断断不能做这样的事。 大狱之外已经是夕阳西斜,这一整日就要过去了,明日就将由铁壁一般的秦国法令来裁定嫪毐等人的罪责,接下来就是韩震与蒙家父子,秦王,五万蓝田军的罪责。 只要一想到这个,韩震就觉得脑袋很疼,纲成君若是无法完善处置这一切,秦王的威信就会受损,若是下手重责,纲成君显然也是难以做出这等决策。 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信中所说的意思罢,只要此案允许大朝议,也就是如同满朝战败时论功过那般,这件事就能有转圜。 举起那张帛书映着夕阳细细看了看,看那地形应该是在骊山中,嫪毐所说历年攒下,韩震却是断断不信的,无非是从各县百姓那里剥削而来,然后再用它收买各地吏员与秦廷中的大臣,数额定是不会小! “屠睢,离呈,你我二人一起去见秦王,对了,赵太后心有悔意你们都知道,既然秦王与太后母子和好有望,咱们就先不提嫪毐刚才所言之事,待时日久远,秦王恨意消退之后再行禀报,你们以为如何?” “末将无异议!”两人异口同声,丝毫没有违拗。 城中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吕不韦一行也到了雍都外五十里处,因为天色已晚,已经扎下军帐,待到明日才上路,现下,几个重臣正在吕不韦的帐中议事,只因为韩震传出的那封书信。 军帐是用羊皮缝制的,四周镶了木板,从里面看倒也像是一般的房屋一般,现下里面烛火通明,气氛却依旧如同相府里那般凝重。 吕不韦坐在主位上,其余三人也都分别跪坐在一旁,身前的地上放了一卷羊皮卷,显然就是韩震的书信。 “诸位,韩震所言,你们怎么看?”吕不韦皱着眉头,纠结无比。 王绾拿起羊皮卷,摇摇头,读出声来:“料敌先机,将之所为,韩震请罪,擅入雍城,韩震救父心切,韩震请罪,斩首嫪毐,韩震所提,韩震所为,韩震请罪,另,雍城之事即便是秦王所谋,亦不能影响秦王声望,诸公向百姓言明即可!”
“然,罪归罪,必有处置之法,可取十年前五国攻秦,秦大败时,廷议之法度,可保王威犹在,军心不失!末将韩震顿首诸公!” 读完,王绾将羊皮卷往地上一掷,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五国攻秦之败,乃是百年来秦军大耻,那是满朝武将与国尉之过,吕相承下了统帅失措之责,诸将降爵,才处置妥当。” “现如今平叛乃是功绩,却依旧要治违背秦律之罪,老夫实在难以决议,诸位,老夫告辞了!”话才说完,王绾往后退一步,一把掀起帐帘,就这么走出去了! “王大人!”吕不韦脸色阴沉,他如何不知道这种为难,一个是秦王,一个是功勋大将,另外还有五万人,只有功,没有过,只要处置,定然会影响整个蓝田大营的军心! 尉缭与蔡泽也是唉声叹气,王绾自出仕以来就跟着秦王,无论何时何地,礼法之外,就属他最维护秦王,现如今秦王本是平定了叛乱,却要责罚,他就此生气倒也合理。 “既如此,我吕不韦只好再做一次不明之事了!”吕不韦已经老眼昏花了,身边几人却听得有些惊诧,吕不韦说了“再”,显然是以往有事,蔡泽又一次想起韩震在相府说过的话,有些疑惑道:“文信侯,这个“再”,到底是何意?” “嫪毐,是我送入梁山夏宫的!”吕不韦的声音对于两个大臣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们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啊!若是如此,吕不韦才是真正的大jian人? “呵呵,诸位莫急,此事在此时来看,不值一提,吕不韦一生兢兢业业,竟是毁在这一步上!可怜啊!”吕不韦唏嘘了,他一生为大秦功劳不小,错事做的也不少,已经完全看不到自己的结局了! “我们这样……”文信侯将三人聚到一起,然后在三人耳边嘀咕了一番,然后又坐回原位。 “裹挟民意?”蔡泽脸色不太好。 “有功得赏,有罪必罚,民心为上!”吕不韦字字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