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岂能容你讥笑
花月儿神色惊惶,说道:“菲儿,他们有难,咱们快去相救。”叶菲儿道:“谁啊?”花月儿道:“你的侄女儿梦莲。”叶菲儿嫣然一笑,叫道:“李巨道长,我们去救人,你和六位少侠也来罢。” 双足在地下一登,飞身而起,左手拉着花月儿右手,借势上了马背,坐在他的身前。花月儿向李巨道长与六位少侠躬身行礼,纵马前行。双翼龙齐声长鸣,在前领路。 小红马与主人睽别甚久,此时重逢,说不出的喜欢,抖擞精神,奔跑得直如风驰电掣一般,双雕飞行虽速,小红马竟也追随得上。 过不多时,那对白翼龙向前面黑压压的一座树林中落了下去。小红马不待主人指引,也直向树林奔去。来到林外,忽听一个破钹般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宋馆主,久闻天一书阁的威名,兄弟甚盼瞻仰瞻仰你的绝艺神功,可惜当年书山论剑,老兄未克参与。现下抛砖引玉,兄弟先用微末功夫结果一个,再请老兄施展五祖鹤阳拳雄风如何?” 接着听得一人高声惨叫,林顶树梢晃动,一棵大树倒了下来,花月儿大吃一惊,下马抢进林去。 叶菲儿跟着下马,拍拍小红马的头,说道:“快去接我李巨道长来。”回身向来处指点,小红马转身飞驰而去。 叶菲儿心想:“只盼李巨道长快来,否则我们又要吃地诛煞的亏。”隐身树后,悄悄走进林中。一瞧之下,不由得呆了,只见路文龙、叶梦莲、梁红玉、张俊四人分别被绑在四棵大树之上,高虎与宋馆主站在树前。 另一棵倒下的树上也缚着一人,身上衣甲鲜明,却是那个蒙古使者,被高虎这裂石断树的掌力一推,吐血满腹,垂头闭目,早已毙命。众兵丁影踪不见,想来已被两人赶散。 宋馆主如何敢与高虎比赛劲力,正待想说几句话来混朦过去,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转身见是花月儿,不觉又惊又喜,心想正好借地诛煞之手除他,只须引得他二人斗上了,自己便不用出手。 高虎见花月儿中了自己蝎子功劲力竟然未死,也是大出意外。叶梦莲欢声大叫:“花月儿姑父,你没死,好极了,好极了!” 叶菲儿看了眼前情势,心下计议已定:“且当迁延时刻,待李巨道长过来。”只听花月儿喝道:“老贼,你们在这里干甚么?又想害人么?” 高虎有心要瞧明白宋馆主的功夫,微笑不语。宋馆主喝道:“小子,见了高先生还不下拜,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花月儿在密室之中亲耳听他胡言乱道,挑拨是非,此时又在害人,心中恨极,踏上两步,呼的一声,一招“初尚无为”当胸击去。 他这胡茄十八拍功夫此时已非同小可,这一掌六分发,四分收,劲道去而复回。宋馆主忙侧过身子,想闪避来势,但仍被他掌风带到,不由自主的不向后退,反而前跌。 花月儿“嘿”的一声,左掌反手一个巴掌,要打得他牙落舌断,以后再不能逞口舌之利,兴风作浪。这一掌劲力虽强,去得却慢,但部位恰到好处,正是教宋馆主无可闪避,眼见就要击到他的面颊,忽听叶菲儿叫道:“慢着!” 花月儿左手当即变掌为抓,一把抓住宋馆主后颈,将他身子提了起来,转头问道:“怎么?” 叶菲儿生怕花月儿伤了这老儿,高虎立时就要出手,说道:“快放手,这位老先生脸皮上的功夫甚是厉害,你这一掌打上他脸皮,劲力反击出来,你非受内伤不可。” 花月儿不知她是出言讥嘲,不信道:“哪有这等事?” 叶菲儿又道:“宋馆主吹一口气能揭去黄牛一层皮,你还不让开?”花月儿更是不信,但知她必有用意,于是将他身子放下,松手离颈。 宋馆主哈哈大笑,道:“还是小姑娘知道厉害,我跟你们小娃娃无冤无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做长辈的岂能以大欺小,随便伤你。” 叶菲儿笑道:“那也说得是。老先生的功夫我仰慕得紧,今日要领教几路高招,你可不许伤我。”说着立个门户,左手向上一扬,右掌虚卷,放在口边吹了几吹,笑道:“接招,我这招叫做‘临风浩歌!’” 宋馆主道:“小姑娘好大胆子,高先生名满天下,岂能容你讥笑?”叶菲儿右手反撒出去,哒的一声,清清脆脆打了他一个耳光,笑道:“这招叫做‘回风摇蕙’!” 只听得林子外一人笑道:“好,顺手再来一记!”叶菲儿闻声知道李巨道长已到,胆气顿壮,答应了一声,右掌果然顺拍。 宋馆主急忙低头避让,哪知她这招却是虚招,掌出即收,左掌随到。他以五祖鹤阳拳法横伸欲格,料不到对方仍是虚打,但见她两只小小手掌犹如两只花蝶,在眼前上下翻飞,一个疏忽,右颊又吃了个耳括子。 宋馆主知道再打下去势必不可收拾,呼呼冲出两拳,将叶菲儿逼得退后两步,随即向旁跃开,叫道:“且慢!”叶菲儿笑道:“怎么?够了吗?” 宋馆主正色道:“姑娘,你身上已受内伤,快回去密室中休养七七四十九日,不可见风,否则小命不保。” 叶菲儿见他说得郑重,不免一呆,随即格格而笑,身似花枝乱颤。此时李巨道长和江南六侠都已赶到,见路文龙等被绑在树上,都感奇怪。 高虎素闻宋馆主武功极为了得,当年曾以一双五祖鹤阳拳,打得威震天南的旗山派众武师死伤枕藉,旗山派就此一蹶不振,不能再在武林中占一席地,怎么他今日连叶菲儿这样一个小女孩儿也打不过,难道他真的脸上也有内功,以反激之力伤了对方? 不但此事闻所未闻,看来情势也是不像,正自迟疑,一抬头,猛见李巨道长肩头斜挂蜀锦文囊,囊上用白丝线绣着一只鲨鱼,正是自己峰儿之物,不由得心中一凛。 他杀了刘祥敏与柴琴琴后去而复回,正是来接峰儿,心想:“难道李巨道长竟杀了这孩子给他徒儿报仇?”颤声问道:“我峰儿怎样啦?” 李巨道长见有人救走高峰,口中却冷冷的道:“我师妹柴琴琴怎样啦,你峰儿也就怎样啦。”高虎身子冷了半截。高峰和高亮名虽是他徒弟,实则是他与吐番宁远大将军唃丝啰的女儿唃思思私生二子。私通而生,名是峰儿,其实却是他亲子。 他对这私生儿子爱若性命,心知李巨道长及崇善宫诸道虽与自己结了深仇,但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的豪杰,高峰双腿动弹不得,他们决不致和他为难,只待这些人一散,就去接他赴清静之地养伤,哪知竟已遭了毒手。 李巨道长见他站在当地,双目直视,立时就要暴起动手,知道这一发难,直是排山倒海,势不可当,心中暗暗戒备。 高虎嘶声道:“是谁杀的?是你门下还是崇善宫六子?”他知李巨道长身分甚高,决不会亲手去杀一个双足断折之人,必是命旁人下手。他声音本极难听,这时更是铿铿刺耳。 李巨道长冷冷的道:“这小子学过崇善宫武功,也学过崇善宫的一些功夫,跟你是老相识。你去找他罢。” 李巨道长说的实是高亮,但高虎念头一转,却立时想到花月儿。他心中悲愤之极,向花月儿恶狠狠的瞪视片刻,随即转头问李巨道长道:“你拿着我峰儿的文囊干什么?”
李巨道长道:“崇善宫的总图在他身边,我总得取回啊。累得他入土之后再见天日,那倒有些儿抱憾。” 高虎道:“好说,好说。”自知与李巨道长非拆到一二千招后难分胜负,而且也未必自己能占上风,好在《玄女心经》已然得手,报仇之事倒也不是急在一朝,但若宋馆主能打倒江南六侠与花月儿、叶菲儿,然后来相助自己,那么二人联手,当场就可要了李巨道长的性命。 在这惊闻亲子被杀噩耗之际,他仍能冷静审察敌我情势,算来赢面甚高,便不肯错过了良机,回头向宋馆主道:“宋馆主,你宰这八人,我来对付李巨老道。” 宋馆主笑道:“那也好,我宰了八人,再来助你。”高虎道:“正是。”说了这两个字后,双目盯住李巨道长,慢慢蹲下身子。 李巨道长两足不丁不八,踏着东方乙木之位,两人立时要以上乘武功,决强弱,判生死。叶菲儿笑道:“你先宰我罢。” 宋馆主摇头道:“小姑娘活泼可爱,我实有点儿下不了手,啊哟,糟糕,糟糕,这会儿当真不凑巧!”说着双手捧住肚子弯下了腰。 叶菲儿奇道:“怎么?”宋馆主苦着脸道:“你等一回儿,我忽然肚子痛,要出恭!”叶菲儿啐了一口,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宋馆主又是“啊哟”一声,愁眉苦脸,双手捏着裤子,向旁跑去,脚步蹒跚,瞧情形是突然肚痛,一个忍不住,倒是拉了一裤子的屎。 叶菲儿一呆,心知他八成是假,可是却也怕他当真腹泻,眼睁睁的让他跑开,不敢拦阻。角五夫从衣囊内取出一张草纸,飞步赶上,在他肩头一拍,笑道:“给你草纸。” 宋馆主道:“多谢。”走到树边草丛中蹲下身子。叶菲儿拣起一块石子向他后心掷去,叫道:“走远些!”石子刚要打到他背心,宋馆主回手接住,笑道:“姑娘怕臭罢?我走得远些就是。 你们八个人等着我,可不许乘机溜走。”说着提了裤子,又远远走出十余丈,在一排矮树丛后蹲下身来。 叶菲儿道:“五夫,这老贼要逃。”角五夫点头道:“这老贼脸皮虽厚,脚底下却慢,只怕逃不了。这两样物事给你玩罢。” 叶菲儿见他手中拿了一柄利剑,一个金牌令。知道是他适才在宋馆主肩上一拍之时从这老儿怀里扒来的。 她在密室中曾见宋馆主向崇善宫六子玩利剑入腹的勾当,当时明知是假,却猜想不透其中机关,这时见了那三截能够伸缩环套的剑刃,直笑得打跌,有心要扰乱高虎心思,走到他面前,笑道:“高先生,我可不想活啦!” 右手一扬,猛将利剑插入腹中。 李巨道长和高虎正蓄势待发,见她如此都吃了一惊。叶菲儿随即举起剑刃,将三截剑锋套进拉出的把玩,笑着将宋馆主的把戏对李巨道长说了。 高虎心道:“难道这老儿真是浪得虚名,一辈子欺世盗名?”李巨道长见他慢慢站直身子,已猜中他心思,从女儿手中接过那金牌令,见上面刻着两个“金”字,掌背刻着一海东青首,心想:“这是金国令牌。十年来这令牌在江湖上真有莫大的威势,不论是谁拿在手中,东至九江,西至成都,任凭通行无阻,黑白两道,见之尽皆凛遵。” 心下沉吟,将金牌令还给叶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