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龙门品
芙蓉帮中的席功和崔星元二人在黄山屯溪县相助刘三姐,险些命丧高峰手下,幸得花月儿等人搭救,对他们既感又佩,又知紫圣王对这两个徒儿甚是喜爱,当即在人丛中抢上前来。 席功叫道:“启禀帮主,这两位是侠义英雄,小的敢以性命相保,老帮主被害之事,决与他们无干。”崔星元叫道:“这两位是好人,大大的好朋友。” 陈堂主瞪目喝道:“有话要你们堂主来说,这里有你们插嘴的地方吗?”席、崔二人属于穷人帮,由正北堂主陆大通该管。 二人辈份较次,不敢再说,气愤愤的退了下去。陆大通道:“非是小的敢不信帮主之言,只因这是本帮复仇雪恨的大事,请帮主详加审询,查明真相。” 高亮心中早有算计,说道:“好,我就来问个明白。”对月、菲二人道:“你们也不必答话,我说得对,那就点头,不对的就摇头。若有半点欺瞒,休怪刀剑无情。” 手一挥,苗、陈二堂主各抽兵刃,顶在月、菲二人背心。苗堂主使剑,陈堂主使刀,两柄都是利器。 叶菲儿怒极,脸色惨白,想到在牛屎垄寨隔壁听武琦玮向刘三姐求证事情时点头摇头之事,当时何等风光旖旎,今日落到自己头上,却受这jian徒欺辱。 又想自己对高峰也曾玩过这把戏,不料竟会身受此报,虽在气恼之际,仍自思索如何在点头摇头之中引起陆大通的疑虑,使得他力主口头对答询问,只消有口能言,揭破高亮的jian谋便非难事。 高亮想道花月儿知道自己诸多底细,将他提起来放在一旁,大声问道:“这女子是李巨道长的亲生女儿,是不是?” 花月儿闭目不理。陈堂主用刀在他背上一顶,喝道:“是也不是,点头还是摇头?”花月儿本待不理到底,转念一想:“纵然我口不能言,总也有个是非曲直。”于是摇了摇头。 群秀才认定李巨道长是害死了紫圣王的罪魁祸首,见他点头,轰然叫了起来:“还问什么?快杀,快杀!”“快杀了小贼,再去找老贼算帐。” 高亮叫道:“众兄弟且莫喧哗,待我再行问他。”众秀才听到帮主吩咐,立时静了下来。 高亮问花月儿道:“李巨道长将女儿许配给你,是吗?”花月儿心想此事属实,又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心想李巨道长可真的是菲儿的父亲,又摇了摇头。高亮弯腰在他身上一摸,拔出一柄晶光耀目的萧夫人匕首,问道:“这是崇善宫六子中的何云母赠给你的,那何云母还在匕首上刻你的名字,是吗?” 花月儿点头。高亮又问:“崇善宫六子中的李玄纲曾传过你的功夫,钟离权曾救过你的性命,你可不能抵赖?” 花月儿心道:“我又何必抵赖?”又点了点头。高亮道:“紫圣王和李巨道长当你们两个是好人,曾把他的绝技相传,是不是?”花月儿点头,又摇了摇头,心道李巨道可没传过我什么功夫。 高亮再问:“老帮主受敌人暗算,身受重伤,你二人就在他老人家的身旁,是么?”花月儿又点了点头。 叶菲儿心下焦急:“月儿,不管他问的话对是不对,你总是摇头,他就不得不让你说话了。”众秀才听高亮声音愈来愈是严峻,花月儿却不住点头,只道他直认罪名,殊不知这些问话与暗算紫圣王之事其实绝无干系,全是高亮jian计陷害。 这时连陆大通也对月、菲恨之入骨,走上前来,在花月儿身上重重踢了几脚。高亮叫道:“众兄弟,这两个小贼倒也爽快,那就免了他们再吃零碎苦头。苗、陈二位堂主,快动手罢!” 花月儿与叶菲儿凄然对望。叶菲儿忽然笑了一笑,心想:“是我和月儿死在一块,终究不是那两个会使芙蓉闲情剑法的刘三姐和芙蓉渡情剑法的武琦玮少庄主!这般死了,倒也干净。反正前面也在落大雨,那也不用奔跑了。” 花月儿抬头看天,想起了远在大理的母亲和玉龙雪王,凝目西望,但见满天星斗煜煜生光,猛地心念一动,想起了崇善宫六子与柴琴琴、李巨道长剧斗时的阵势,人到临死,心思特别敏锐,那南斗六星阵阵法的攻守趋退,吞吐开阖,竟是清清楚楚的宛在目前。 苗、陈二堂主挺持刀剑,走上前来正待下手,陆大通忽然抢上,挡在月、菲二人身前,叫道:“且住!”取出花月儿口中麻核,问道:“老帮主是怎生被害的,你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来。” 高亮忙道:“不必问啦,我都知道。”陆大通却道:“帮主,咱们问得越仔细越好。凡是与此事有关连的jian贼,不能放走了一个!” 高亮暗暗着急,心想给他一说明真相,定然有变,只是陆大通的逼问理所该当,却也不便拦阻,登时额头渗出一粒粒的汗珠。 哪知道花月儿口中的麻核虽给取了出来,他却仍是不言不语,抬头凝望西方天空,呆呆出神。陆大通连问数声,花月儿全然没有听见,原来他全神贯注,却在钻研南斗六星阵阵的功夫,此时正当专心致志、如痴如狂的境界。 哪里还来理睬陆大通的说话?叶菲儿与高亮见他竟然不乘此良机自辩,都是惊异万分,只是一个暗悲,一个暗喜,心境自是迥异。 高亮一挥手,苗、陈二人举起刀剑。忽听得嗤嗤声响,一道紫色光焰掠过湖面。苗、陈二人愕然回顾,又见两道蓝色光焰冲天而起,这光焰离龙吼山约有数里,发自湖心。 范堂主道:“帮主,有贵客到啦。”高亮一惊,问道:“是谁?”范堂主道:“五祖鹤阳拳帮的帮主。”高亮不知五祖鹤阳拳帮的来历,问道:“鹤阳拳帮?” 范堂主道:“这是川湘的大帮会,他们帮主前来拜山,须得好好接待。这两个小贼,待会发落不迟。”高亮道:“也好,就请范堂主延接宾客。” 范堂主传令下去,砰砰砰三响,龙吼山上登时飞起三道红色火箭。过不多时,来船靠岸,群秀才点亮火把,起立相迎。 那天门山是在龙吼山之顶,从山脚至山顶尚有好一程路,来客虽然均具轻功,也过半晌方到。 月、菲二人被带入人丛之中,由陈堂主命弟子看管。叶菲儿打量花月儿,见他神色呆滞,抬头望天,喃喃不停的不知在说些甚么,心中极为诧异,料来他大受冤屈,神智有些胡涂了,心想不管来的是甚么人,总是有了可乘之机,正自寻思,只见来客已到,火把照耀下数十名黑衣人拥着一个老者来至台前。 这老者身披黄葛短衫,不是宋馆主是谁?叶菲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大为失望,这人前来,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范堂主迎上前去,说了一番江湖套语,神态极为恭谨,然后给高亮引见,说道:“这位是五祖鹤阳拳老帮主宋馆主,神拳无敌,威震当世。这位是敝帮今日新接任的高帮主,少年英雄。两位多亲近亲近。” 高亮在太湖林云庄上曾亲眼见到宋馆主出丑露乖,心中好生瞧他不起,暗想这个大骗子原来还是甚么帮会的帮主,心念一动,当下假装不识,笑道:“幸会,幸会。”
伸出手去和他拉手。双掌相握,高亮立将全身之力运到手上,存心要捏得他呼痛叫饶,心想:“人人信你武功卓绝,却要叫你栽在我的手里。这真是天赐良机,正好借你这老儿,让我在众秀才之前示武立威。” 哪知他刚一用劲,掌心立感烫热无比,犹似握到了一块红炭,急忙撤手,手掌却已被对方牢牢抓住,这股烫热宛如一直烧到了心里,忍不住大叫:“啊唷!” 登时脸色惨白,双泪真流,痛得弯下腰去,几欲晕倒。芙蓉帮四大堂主见状大惊,一齐抢上护持。范堂主是四堂主之首,将手中钢杖在山石上一顿,铮的一响,火花四溅,怒道:“宋老帮主,你远来是客,我们高帮主年纪轻着,你怎能考较起他功夫来啦?” 宋馆主冷冷的道:“我好好跟他拉手,是贵帮帮主先来考较老朽啊。高帮主存心要捏碎我这几根老骨头。” 他口中说着话,手上丝毫不松,说一句,高亮“哎哟”一声,等他这几句话说完,高亮声音微弱,已痛得晕了过去。 宋馆主松手外挥,高亮知觉已失,直跌出去。陆大通急忙抢上扶住。范堂主怒道:“宋老帮主,你……你……这是甚么用意?简直岂有此理?” 宋馆主哼了一声,左掌向他脸上拍去。范堂主举起钢杖挡格。宋馆主变招快极,左手下压,已抓住钢杖杖头。 他掌缘甫触杖头,尚未抓紧,已向里夺。范堂主武功殊非泛泛,一惊之下,抓杖不放,宋馆主竟没将杖夺到,右掌似风,忽地向左横扫,当的一声,击在钢杖腰里。 范堂主双手虎口震裂,鲜血长流,再也把持不住,钢杖被他夺了过去。宋馆主横杖反挑,同时架开苗、陈二老的刀剑,收杖之际,右肘乘势撞向陆大通面门,于片刻之间便将秀才帮四堂主尽皆逼开。 群秀才相顾骇然,各取兵刃,只待帮主号令,就要拥上与五祖鹤阳拳帮拚斗。宋馆主左手握住钢杖杖头,右手握住杖尾,哈哈一声长笑,双手暗运劲力,大喝一声,要将钢杖折为两截。 哪知范堂主这钢杖千练百锤,极是坚韧,这一下竟没折断,只是被他两膀神力拗得弯了下来。宋馆主劲力不收,那钢杖慢慢弯转,拗成了弧形。 群秀才又惊又怒,忽见他左臂后缩,随即向前挥出,那弧形钢杖倏地飞向空中,急向对面山石射去,铮的一声巨响,杖头直插入山石之中,钢石相击之声,嗡嗡然良久方息。 他显了这手功夫,群秀才固然个个惊服,叶菲儿更是骇异,心道:“这老儿明明是个没本事的大骗子,怎地忽然变得如此厉害?多半是他跟高亮、范堂主串通了,又搞甚么诡计,这钢杖之中定然另有古怪。” 头顶月光照耀,四周火把相衬,瞧瞧明明白白,确是在林云庄、牛屎垄寨所见的天一书阁宋馆主。她转头向花月儿瞧去,见他仍是仰首上望,在这当口竟然观起天象来,难道惊怒交集之下,当真急心疯了? 她关心花月儿,也不再去想宋馆主玩的是甚么把戏,一双妙目只是瞧着花月儿的神情。宋馆主冷然说道:“鹤阳拳帮和贵帮素来河水不犯井水,闻得贵帮今日大会龙吼山,在下好意前来拜会,贵帮帮主何以一见面就给在下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