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
明月高挂，街道上少有路人往来。 枝头最后一片枯叶飘落，大院之中凄寒至极，唯有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烛光。 张尘坐在床头，握着母亲枯槁的手，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淌着。 “娘……”张尘呜咽地看着卧在床上面色憔悴的母亲。 女人眼睛已经没了光泽，干枯的头发紧贴着创面，嘴唇抽动，胸口起伏，苟延残喘。她的生命如今就像桌子上那忽明忽灭的烛光，随时可能熄灭。 “尘儿……”女人看着眼前的无声哭泣的小男孩，眼角流出的是心疼的泪。 “今天是你七岁生日，你答应我，以后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女人脸上的笑容很难看，却充满了慈爱。 “娘…别说了…你好好休息……”张尘握住母亲的手不敢太力，但他还是想感触到母亲身上仅存不多的温度。 “尘儿，我的时间不长了……”母亲脸上依旧挂着那悲伤的笑容。“你答应我……” “别说了……别说了……” “你答应我……”妇人再次开口，气息不断的随声音流逝着。 “嗯……”张尘咬着牙点了点头。 妇人憔悴地看着张尘，眼神之中满是犹豫，终是再度开口：“尘儿啊……还有件事，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我必须跟你讲，你现在听好……” 张尘吸着鼻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静静地等着母亲开口。 “我其实……”母亲双眼开始泛红。 “尘儿，我其实……” “我其实，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一句话像是一把锤子，猛砸在张尘的心头，他心里“咯噔”一下，恍恍惚惚之中差点摔倒在地上。握着母亲苍老的手，他哭的一塌糊涂。 “娘，你胡说什么……”张尘伸手擦着女人脸上的泪。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不太好接受。”女人泪流不止。 “可我讲的却是是事实。我答应过你亲生父亲，等你长大以后，再告诉你真相……” “真相？” “没……”突然，老妇人表情一顿，痛苦的张着嘴巴，却只是“啊啊”的讲不出话来。 “娘！”张尘一愣，立马将母亲从床上扶起来，猛拍她的后背。 听得“哇”的一声，一口浓痰便是从女人嘴中吐出。 “咳…咳……”女人坐在床上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着。 “拿着……咳咳……” “娘，慢慢说！”张尘顾不得擦脸上的泪，双手不停地扶着母亲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这个……到……到北原的北城……找……” “找……” “找……” 断断续续的话从女人嘴中传出，她还没讲完要说的话，声音却随着她的生命一起，消散在昏暗的烛光当中。 只留下错愕地男孩坐在床头，感受到最后母亲最后一丝体温溜走后，泣不成声。 “娘！”哭叫打破了夜的宁静，男孩低头那时，看到的却是母亲手里，拿着的，棕色画卷…… 十一年后。 北部雪域，北城，十里街。 “哎！瞧一瞧看一看啊，胭脂珠宝奇门暗器武功绝学应有尽有啊！” “小兄弟你的烧鹅！来找你五个铜板，收好慢走！” “客观您来我们这就来对了，我们这的菜可是…。” “姑娘，行行好吧！我……” 十里街上人来人往，嘈杂至极。 张尘浑身疲惫的踱着步子，慢慢的向着十里街一个巷子走去。 说起这十里街，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每天吵闹不断人流不绝，号称是北城最繁华的地段。北城居民每天来这购置点生活物品，或者来酒楼里吃顿好的改善下生活，流浪汉和乞丐瞅准了这每天的人流量，天天卖东西一样的见路人就扑上去，从中原各地来的外地难民则多半是来这打打零工，整点小钱勉强度日。 半年前，张尘终于从中州，到了这北极之地。他不是难民，但比难民更为悲凉。 他无意识的身手往怀里摸了摸，粗糙的纸质感由手指处传来，他无奈的叹了口。 “娘……”张尘眼神之中泛起悲伤。 七岁那年，张尘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失去了身世，失去了一切…… 张尘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对于父亲的了解，他仅仅停留在对于名字的认知层面。 张浅人，似乎只是一团空气，环绕在张尘过去的生活当中，触摸不到，却又挥之不去。 关于父亲，四周人对自己一向是闭口不谈。母亲更是在离世前，都没多告诉张尘他父亲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而母亲走前的那一句话，却是让张尘从此踏上了寻找所谓真相的路途。 那年七岁，家中无人，葬了母亲后，他只身闯荡。在中州的那些年里，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恩人，一个是仇人。 恩人，一个突然出现，却又离奇消失的和尚。 仇人，那名震天下的崆峒剑宗的少主，绝无明。 “你这等下人，还想入修炼之途？你只是一条狗，供我们使唤的狗！”这是自己饱受折磨后，含泪下崆峒时心中的恨。 “孩子，你必须去北部雪原，到那北城，了解一切。”这是老和尚为数不多的严肃一面，也是他消失前，最后的话。 “小子，回来了？”突地一道声音，将张尘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张尘停了脚步，回头一看，一衣着褴褛头发蓬乱，身子却立的笔直的老乞丐，正举着一杆烟枪，慢慢唑着，满脸带笑的冲自己走来。 老乞丐叫陈七，和张尘住一块半年了。半年前，张尘刚到北城，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正巧张尘到了十里街想寻个跻身之所，陈七看他实在可怜，就让了自己一半的住处给了张尘，两人就一起挤在十里街一个无人问津的破胡同里勉强度日。 “看来今天要的蛮多啊。”张尘撇头看了看陈七，后者满面红光，眼睛笑眯眯的，一准是碰上了什么好事。 “还好还好。”陈七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小子，你猜我今天听到了什么事？” “什么？”张尘好奇的看着陈七。 就见后者低头坏笑一下，卖起了关子。 “到底什么事？” “呵呵，回去再告诉你！” 张尘撇了撇嘴，无奈的摇摇头，两人的身影在十里街的尽头，随着落下的日光被无尽的拉长，夜幕涌上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