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断裂的记忆（1）
“我认得。” 等凌宵看清黑影的面孔，他已站在自己的面前，隔得如此之近，能感觉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我认得这灵位上写的几个字，但我知道你并不是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因为，你也认得！”他眼睛直盯着凌宵说道。 “哦，那你倒说说看。”这个回答倒让凌宵颇感意外，越发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确实认得这些文字，至于为什么认得，我也不知道！”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大祭司，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就直说吧！”凌宵对这个同样似谜一样的人更加好奇起来。 “哈哈，看来我的预测是正确的，你果真变了，伟大的罗拉主神没有骗我！”林祭天很爽朗地笑了两声，又郑重其事地废话了几句。 凌宵皱了皱眉，这个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所说的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你，果真还不够成熟！”林祭天嬉笑着又补了一句。 巴图此时心中异常纳闷，自从凌宵出现后，大祭司的反应与以前大不相同，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凌宵凌厉的目光盯着林祭天，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来，到最后发现自己是在徒劳，眼前这个人很深奥，最后不得不苦笑两声，表示妥协。 “我想单独和你谈。”林祭天认真地说。 凌宵巴不得，许多问题在他的脑中形成了乱麻，一直想抓住那团麻的线头，不知大祭司是不是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你带着梦雪先出去吧。”凌宵对着林大说。 “是！”林大爽快地一口答应，这倒让一旁的巴图心里不舒服，自己的侍卫居然听从别人的命令，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件好事，倒也释然，随即，也跟着林大走出了这间石屋。 “现在可以说了吧？”凌宵有点迫不及待。 林祭天若有所思，拿着骨杖走到八仙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示意凌宵坐在另外一边。 凌宵不知道大祭司又在卖什么关子，疑惑地顺着他的意思，坐到桌子另外一头的椅子上，侧过头，投去期待的目光。 “这场景，你可曾想起些什么来？”大祭司也侧头望着凌宵，在他的目光中同样带有期待，还有些许的兴奋。 凌宵当然知道，这八仙桌是自己那个时代农村上房里必备的家具，与其说是家具，不如说是神案，具有特殊的地位。通常情况下，八仙桌只用作摆放祖宗遗照和香炉之类的东西，每逢祭典日，还可以摆放各种献饭，以示对祖宗的挂念和孝顺。桌子两边各放一把椅子，这椅子也有讲究，只有家主可以坐，小辈们是不行的，同时在有重要客人来访时，这其中一把椅子是给客人坐的，如果客人被安排坐这椅子，代表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敬意。 “我们俩，谁是主，谁是客？”凌宵没有回答林祭天，抛了一个他太想知道的问题给他。 “哈哈，你够聪明，看来我的眼光始终是对的！”林祭天同样没有回答他，打了个哑谜含糊而过。 凌宵的心开始有点烦躁，就如自己渴得要命，水就在嘴边，却喝不到嘴里，闹心得慌，瞥了林祭天一眼，不再言语。 “其实，故事很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心思听完？”林祭天自己似乎都忍不住了。 “你有说的心思，我就有听的耐力！”凌宵如是说。 “那好，我就将我本残缺的记忆与你一起分享！”林祭天转过头望着天花板，别致的天花板，画着无数的线条和圆点，圆点有大有小，就像一个星系一个宇宙…… “我有两段记忆！”林祭天呆呆地说，“你愿意听哪一段？” “都听，我说了我有足够的耐力。”凌宵心中此刻波澜起伏，两段记忆意味着什么，自己不就是有两段记忆吗？ “这个部落和部落里的人，似乎没有衰老和死亡，若要说死亡，只能靠天灾人祸，如果没有这两样，那么，长生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更为可怕的是，我调查过，整个部落人的记忆只有一个断裂后的起点，没有人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除非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孩。”林祭天皱着眉头，折射出他内心的沉重。 “如果就这样只有一段断裂的记忆，那倒没有什么，可是，我却有那叫我长期遭受折磨的两段记忆，自己就像一个被摆错位置的棋子，身不由己，却要按照棋路去走……” “棋子？”这个词凌宵是知道的，它是文明发展的标志之一，一种简单又深奥的文化，存在于他之前的世界，风靡全球，从大祭司的嘴里说出，显然给了他足够的吃惊。 “对，棋子，我先给你讲讲这个部落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吧。”林祭天没有对凌宵的表现感到吃惊，话语中带着平淡，又似乎激动无比…… 原来，林祭天和部落的其他人一样，对于自己在这里的身世，一无所知，在林祭天最初的记忆里，他还不是这个部落的大祭司。 “我不知道这个部落叫什么名字，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一方世界，住着一群原始人，不会用火，不会制造工具，他们生存的依赖就是野果和绿洲中心的湖水，由于长期遭受日晒，有了黝黑而粗糙的皮肤，却有一颗异常善良的心。有一天，一种恶疾降临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所有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 “等他们再次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林祭天若有所思，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凌宵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祭天。 “是的，整个世界都变了。他们发现有很多女人突然出现，白色肌肤的女人，有年轻的，有显老的，还有小女孩……她们就像是大能人物放置在这里的物品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用疑惑而紧张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世界，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所有的男人性情大变，他们厌恶极了部落里黑皮肤的女人，在一个男人的号召下，他们活生生地将所有的黑皮肤女人全部用石块和棍棒打死，然后将那些白色肌肤的女人沦为自己的奴隶……那个号召的男人变成了这个部落的第一任酋长，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见证了一个崇尚力量性情残暴的民族的诞生。” 凌宵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有一个细节好像林祭天并没有提及。 “可我是黄色人种，在我的记忆里，我同样受到排挤和歧视，这又是何意？”凌宵忍不住问道。 林祭天站起身，走到石屋的门边，长出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部落里生存，必须要有足够的智慧，要有同样的残暴，否则，就会被践踏，被活活打死。”林祭天没有直接回答凌宵的问题，又装作深沉，成功地卖了一次关子。 凌宵对林祭天的这种表现已经见怪不怪，接下来，他知道他会给自己一个答案。这让凌宵想起爷爷在自己房间的那一次谈话，许多相似的情节在重合，不过，这并不是凌宵想要的，许多痛苦而不堪回首的往事，宁可让它变成历史的尘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的世界，生物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处而去。 “你的出现，是一场意外。”林祭天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这个回答倒让凌宵感到吃惊，疑惑地望着林祭天瘦削的背影。 “那个时候，部落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所有人心有余悸的大事，一场风暴降临，连整个空间都要扭曲，神山顶的上空被乌云压境，乌云的中心有一个黑洞，一个能够将这个世界完全吞没的黑洞，就连我，也为此一场惊讶和害怕，因为当时的情景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又是黑色漩涡！”凌宵心中嘀咕。 “部落里所有人没人敢单独待在自己的草屋内，全部聚在那块空地上，集体跪拜，那种情景下，所有人无意识地跪了，第一次下跪！”林祭天说到这里停了停，转过身，盯着凌宵。 凌宵知道林祭天的意思，说道：“这一天，罗拉主神诞生，送来了‘我们’，是吧？”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林祭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凌宵越发觉得此人不简单，或者说，他跟自己一般，来自那个蓝色的星球？这让凌宵内心无比激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暴送来了‘你们’，但是没有你，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妇人，黄皮肤的。所以说，你，是个意外。”林祭天的回答让凌宵更摸不着南北。 “开始大家以为那老人和妇人是神的意旨，结果大家发现他们既没有力量，又没有智慧，见到其他人吓得瑟瑟发抖，这让当时的酋长觉得可疑，经过与部落几个核心人物商讨，一致认为他们就是之前造成部落恶疾降临到罪魁祸首，是罗拉主神将他们抓捕归来，任他们处置的。” 凌宵的出气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敢想接下来发生的事。 但是，历史永远改变不了，要么接受，要么洒脱地遗忘，选择一个新的起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