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阴暗角落
小男孩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他不再说话，掉头就往回走。索菲亚追了上去，见他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在眼窝里打转的泪珠流下来。 “你不是要做我的守护骑士吗，就这样半途而废了？”索菲亚问道。 小男孩依旧一言不发，轻车熟驾地在胡同之间穿梭，对尾随在后的索菲亚视若不见。 这叫什么事啊。索菲亚心里哀叹道，刚才是他一直跟着我，现在却是我跟着他。 “你给我站住！”索菲亚火气也上来了，“一名男子汉不能随便许诺，承诺了就要做到，你父母没有教过你么？” 小男孩停住了脚步，说道，“我mama说，一个人履行承诺靠的是行动，而不是甜言蜜语。您刚才不是说您是炽焰帝国的人吗，身份肯定也不低，等我长大了，成为一名骑士，自然会去找您，那个时候您就知道我现在是不是随便许诺了。” “那你父亲没有告诉你，你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成不了一名骑士的吗？”索菲亚说道。 “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骑士。”小男孩用近乎吼着的声音说道，只是声音有些哽咽。 “你父亲死了？”索菲亚感到十分惊愕，于是道歉道，“对不起，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小男孩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走了没多远，小男孩走到路边一个满是灰尘的罐子旁边，拿掉上面遮盖的稻草，伸手进去掏了几下，摸出一个绸缎包裹，里面发出非常微弱但对索菲亚来说却异常熟悉的声音。 “你果然偷了别人的东西！”索菲亚愤怒地说道。 “我不是偷！”小男孩否认道。 “还说不是。你有本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分明是首饰和金币。”索菲亚恼怒无比，觉得自己被这个小鬼给耍了。 “他们克扣了我父亲的抚恤金，用来挥霍享受，我从他们身上拿回来，我问过一名神父，他说这不是偷，是实践骑士的正义，神看在眼里，也觉得是好的。”小男孩大声说道。 索菲亚一下子噎住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小男孩拿着那个包裹，走了没多久，就进入了一个贫民区。索菲亚跟在后面，有些惊讶外表光鲜美丽的巴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低矮的棚户纵横交错，狭窄的小道上堆满了各种杂物，臭水沟污水滩随处可见，不是窜出的老鼠和半空中嗡嗡叫的苍蝇，更让她几乎掉头就跑。她可以肯定，即使是狮心城最穷最脏的地方，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可这里的居民，却对这种极端脏乱的环境无动于衷，妇女们在洗衣服，小孩们在光着屁股玩耍，一些下午要做苦力的男人们则大口大口地嚼着粗糙的饭菜。 小男孩来到一个堆满旧货的店铺里，把绸缎包裹递了上去，满脸jian猾的掌柜打开包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把银币，扔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拿到银币，转身就走，掌柜则快速地把包裹扎了起来，转身消失在屋子里。 索菲亚一眼就看到那个包裹里有一条红宝石项链，两枚蓝宝石戒指，以及数个金币，可是小男孩却只换到了一些银币，若论价值，恐怕连其中一个金币都比不上。她知道偷来的东西进行销赃的话，卖不出好价钱，但也没想到这么低，而小男孩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那些警察说他经常偷东西，看来是没错了，索菲亚心中想道。 小男孩拿着银币，找到一家药店，放上来一枚银币，药店的掌柜把早已包好的一捆草药递给了他。当小男孩拿着草药离去的时候，掌柜叹着气摇了摇头。 路过一个烤面包摊时，小男孩停了下来，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取出来，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又继续往前走去。索菲亚走到面包摊前，扔过去一个银币，指了指炉子上的面包，示意老板包给她，然后不等找零钱，就拎着面包追了上去。 小男孩最后进入了一间几乎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屋顶很矮，索菲亚无需踮起脚，就能看见上面覆盖着一些破旧的帆布，显然是为了防止漏水。木屋外面有一个快要熄掉的小炭炉，上面放着一个熬药的罐子，周围的地上撒满了药渣，一股浓烈的药味和周围的恶臭味缓和在一起，索菲亚感觉自己都呼吸不过来了。 “mama，我把药给您买回来了。”这是小男孩的声音。 “孩子，家里不是没钱了吗，药这么贵，你哪来的钱？”一个虚弱的妇人说道，边说还边咳嗽。 “mama，我给人家做短工，赚的钱。”小男孩说道。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索菲亚感觉那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她紧接着听里面说道，“我一直怎么教育你的？不许撒谎，不许偷人家东西，我吃药花多少钱我还不清楚？你去哪里打短工能赚到这么多钱。” 小男孩哭着说道，“mama，您已经断药三天了，医生说再不吃药，就……就……” “我宁肯现在就死了，也不会花你从不正当途径弄来的钱。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咱人穷志不能穷。”妇人严厉地说道。 “mama，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男孩哭着说道。 妇人抱着小男孩也是一阵痛哭，“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不仅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我这病秧子，要是你父亲还活着就好了。” “mama，您别哭，”小男孩说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您的，我会治好您的病，再把我们家的房子给买回来。” “好孩子。”妇人欣慰地说道，但言语之间透露出淡淡的哀伤和不舍。 索菲亚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矮下身子，穿过木门，进入了小木屋。里面非常昏暗，没有点灯，只有几道光柱从墙壁的破洞上照了进来，使人可以勉强辨别物体。索菲亚隔了一会儿才适应里面的光线，她看见一个低矮的木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妇人，面容憔悴，身体廋弱，但是眉宇清秀，手指纤长，气质高贵，根本不是农家妇女的模样，更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 “请问您是？”妇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向索菲亚问道。 小男孩没想到索菲亚竟然跟到了家里，不知她的用意，心里一阵惊慌。妇人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以为是丢失财物的人找上了家门。 “你们别害怕，我没有恶意。”索菲亚看出他们眼中的惶恐，连忙说道，“我来自西边的炽焰帝国，刚到巴黎，对这里不太熟悉，因此想聘请你的孩子做我的向导。” 见不是失主上门，妇人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吉姆对整个巴黎城都很熟悉，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很愿意效劳。” 索菲亚把手里的包袱塞到了小男孩的怀里，说道，“原来你叫吉姆。” 小男孩看了下母亲，见母亲点了下头，才接过那一包袱的面包。虽然还没有打开，但里面透露出的麦香味已经让他忍不住流口水。索菲亚亲自打开，掰了一块面包递给小男孩，这次他没有拒绝，接过就大嚼起来，腮帮子鼓得老高。 妇人看着颇为心酸，她对索菲亚说道，“这孩子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吉姆和我说他的父亲曾经是一名骑士，后来牺牲了，难道骑士的家属没有抚恤金么？”索菲亚问道。 “唉，”妇人说道，“他的父亲五年前去边疆轮值，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军队派人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涉嫌投敌，出卖战友，因此不能领取抚恤金。” “我父亲不会投敌！”小男孩嘴里嚼着面包，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大声说道。 妇人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继续说道，“我去找国家防务部问个清楚，可是他们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再多的就是军事机密，不能透露给我。我身体原本就不好，一气之下，就又病倒了。为了给我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房子和所有值钱的物品，但病情却是越来越重，拖累这孩子和我一起受苦，我有时候甚至想……” 索菲亚连忙打断她道，“我看你的谈吐也不像一般的人，你的娘家就没人了么？” “我的父亲是一名伯爵，早就为我安排好了亲事。当他得知我爱上吉姆的父亲时，大发雷霆，禁止我和他来往。最终我还是冲破重重阻力，和吉姆的父亲走到了一起，但父亲也因此觉得大丢颜面，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没多久他就去世了，娘家的其他人开始还和我断断续续有些联系，可当孩子的父亲出事后，他们怕和我们这个叛徒之家扯上关系，于是也完全断绝了来往。”妇人说道。 索菲亚默然不语。看来巴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的美好，它是除光明神教的总部所在地教皇国外，光明神教最为昌盛的地方，同时也被公认为是大陆上文明最为多姿多彩的城市，却同样有光明神辉和文明光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有风景美丽的主城区，也有肮脏不堪的贫民窟，巴黎的贵族们也不尽是高贵优雅，比起其他地方的贵族，他们更加的虚伪世故，以及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