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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先生们,车夫们

    太学前的街道上,人连着人,散乱的书籍被抛弃在地,没人愿意去捡这些害他们背井离乡的书籍。

    沉闷的天,阴郁的心,数千学子背着装满食物的书箱行走在返乡的路上。

    他们低着头,脸上垂着失望,时而看看身后雕金刻凤的楼宇,时而叹息一声。

    一行由锁链连着的先生们走在这些学子的身后,城门前堆满了兵卒的尸体,巷道中躲藏着瑟瑟发抖的乞儿。

    少年尘血洗了太学!

    一把巨大的镰刀割碎了上千学子的诗书梦,驻守在里面的官吏基本没一个活口,唯有这些脑袋里还装着知识的先生们还得以存活。

    正应了江火那句,在战争来临时,最无用的人终将成为粉末,只有传承了人类文明的先生们能苟活于世。

    孔颖达也在这群手脚穿戴锁链的先生们之中,他低着头,身旁房玄龄等人同样低着头。

    他们这群先生已经成为少年尘的阶下囚。

    整个洛阳城除了炀帝被江火的行为吓傻而不敢让人出面阻止少年尘的血屠之外,其他势力也保持沉默。

    炀帝的表亲李渊出面办事,除了炀帝之外,除了选择暂时沉默的宇文家,便没人敢动李氏的人。

    但江火不同,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也不愿与任何势力有任何纠缠。

    只要被他认定的朋友,他便会尽量去帮助他们。

    “即便我没有欠他们,即便我与这群先生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要帮助他们,这是我的坚持!”

    身后的街道渐渐飞逝,江火二人肩上,横刀的锋芒正在苏醒。

    房玄龄等人与他交情并不是很深,太学也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就是那群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在他被炀帝囚禁期间聚集到天宫之前,举着为君请命的旗号,丧生了不知多少学子。

    在在天街上不知凃了多少碧坊。

    太学近在眼前,分明是夏季,行人萧索的模样却深深刺痛了江火的心灵。

    “大哥,其实你不必……”

    非天看江火的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不必施以援救是吧?”

    江火淡笑一声,停下飞奔的脚步,道:“君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www.shukeba.com。”

    非天也笑了,肩上的横刀反而不那么沉重。

    两人来到太学城门前,这里的学子已近离开得差不多,只有几个颓丧的跪在地上的学子无力的收拢着那些被其他人扔掉的书籍。

    江火一下子怔住了,他走到一名学子面前,揪起那学子的衣襟,喝道:“这里的先生们呢?”

    学子像疯了似的,嘟喃道:“没了……都没了……快走吧……”

    说罢,愤愤的把江火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扯下,他认出江火就是前几个月与孔先生在讲演堂说课的那位年轻人,也知道太学的毁灭根本上源自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他却已没心思再斥骂。

    远处的街道上,李凤英不知从哪儿找来一辆马车,用一顶斗笠将自己的面貌遮住,她知道江火的心情很乱,她也不想见到已经恢复记忆的江火。

    只在远处看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用再挑起心中的刺。

    江火站在太学前,看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进去。

    转身,风沙扬起,僧袍的衣袂被风扯住。

    刺眼的光头就这样暴露在阴沉沉的天空之下,二人行进的脚步越来越快,走到太学街道前时,非天拉住了他的衣袖。

    非天指着街道旁的马车的道:“大哥,我们找辆马车追赶吧!没有马车的话再追半个时辰也是追不到的。”

    李凤英心头一跳,赶紧把斗笠压低,从马车上走下,像寻常车夫一样恭敬的站在一旁。

    “也好。”

    江火看了车夫一眼,并未发现什么不正常之处,给了银两之后,便坐进马车。

    “去太原,二百两银子。”

    非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大把银两,放在马车的车辙上,也看看车夫的模样。

    车夫并未说话,沉默着把这二百两银子装进包袱里,缰绳一抽,马车缓缓驶上官道。

    江火二人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沿路所有的关隘无一人阻拦。

    官道上的杨柳树一排排的向后移去,李凤英趁江火二人坐在马车中,拿出一张面皮往脸上一贴,变作一个英俊小生的模样。

    喉咙里吃下一颗苗**制的变音丹,恍然间,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江火必须用普渡**才能认出的人。

    ……

    几里外官道上的红鳞少年尘,斜倚在一辆木轮车上,手里喝着烈酒。

    几名太学的先生在这木轮车后狼狈的推着,原本在大隋内掌握着天地命脉的先生们,现今成了这番模样。

    孔颖达低叹着,背上还背着一捆厚重的书卷,体质孱弱的这帮先生没有一个逃脱得了这位恶魔似的少年的折磨。

    “孔先生我们不后悔!”

    “只要能跟着孔先生,我们甘受这样的痛苦!”

    “是啊!我们这些先生成了如今的模样,不怨任何人!”

    几名拉车的先生用力的喝喊着,拉车的动力反而一股股的涌上心头。

    面对这些同僚的劝慰,孔颖达唯有苦笑,他也没怨过谁,人生能得一知己本就不易,更何况是为了一个思想新奇的年轻人请命。

    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先生所作的一切都是值的。

    木轮车上的少年不屑的瞥过这群阶下之囚,心中忽有一个定计,手中的酒壶砰的扔到孔颖达的脑袋上,斥道:“就你了!给我拉二里路的马车!其他人走在前面,谁帮,谁死!”

    拉着马车的几位年轻先生呆了,面对少年的巨大镰刀,他们也只得无奈的松开马车上的木头。

    孔颖达把背上的书箱交给另外一个先生背着,挽起衣袖,用力的扯着马车上的绳索,闷头拉几步,又抹抹额头上的汗水。

    少年依旧懒懒的喝着烈酒,心道:“只需要半个月,这群先生定会像狗一样求我放了他们,等到了太原,二公子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木轮车走了近百步的距离孔颖达直接感觉自己快死了,沙土上满是他走过的汗水印记,他咬着牙,非但没有半点屈服之心,对传闻中的李家二公子反而更恨了起来。

    少年看差不多了,又抓来一名闷头闷脑的先生,一脚将他踢到马车前,道:“两个人拉,这样下去如何才能到太原?”

    那名先生眼中反而一亮,能帮孔先生负担,这是他最乐意不过。

    太学之中除了诗书之外,还要修习射艺、骑术,因此他们这些先生的体质也仅比军队中的兵卒弱上那么一点,而非少年斥骂的懦夫。

    孔颖达呵呵笑了笑,偏过头向身旁的年轻人问道:“如晦,你后悔到天街为江兄弟请命吗?”

    “后悔,但没了太学,我们还可以在其他地方重建,没了人,就……”

    杜如晦实话实说,心中不由的一酸,拉车的力气也更大了些。

    孔颖达点点头,欣慰的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孔颖达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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