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可救药的城市
这是一栋突然停工的烂尾楼，庞大的身躯千穿百孔，仍凭寒风呼啸而过，它仍屹立在城区里一动不动。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拆除它，更没有人会突发奇想的将它重修，毕竟灾变前这里曾拥有着“鬼宅”的称谓，人云亦云，渐渐的这栋本无魔力的烂尾楼变得鬼气森罗，就连顽皮的孩童也都不愿轻易靠近。 施工方工头的妻子在这里上吊自杀，身着红衣，大半截舌头低低垂着。 某位倒霉的民工兄弟被从五楼坠落的钢筋插成了rou串。 搅拌机里突然发现失踪居民的残骸。 临近高校的女学生在此遭人性侵，然后一头撞死在砥柱上。 连散落一地的红色断砖都发黑蛀虫，像是某种奇异生物腐烂的rou块，可怖之极。 但这里曾是一群流浪汉的安居之所。 当然，那是灾变以前。 所有的传说、诅咒在毁灭之后都将变得一文不值，所有能让你有机会活下去的地方都是庇护所，都是短暂的天堂。 杨浩就躺在这栋烂尾楼的楼顶，唯一上楼的通道已经被他用沉重的水泥袋塞得死死的，任凭那种饥饿的怪物抓挠，也绝对无法打通通向可口人rou的道路。 当第一束阳光打在杨浩白皙的脸上时，他不由得醒了。他先是伸了个懒懒的腰，然后拉开放在一旁的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午餐rou，细嚼慢咽的品味着干瘪猪rou里的芳香。 今天该去哪里？杨浩想。他已经在这片区域里停留了快一周，附近的超市已经被洗劫一空，空投铁盒子里珍贵的补给也早被人哄抢干净，留在这里除了引来更多的行尸外，对生存并没有任何帮助。 “有辆车就好了。”杨浩很想找人说说话，一周前他曾找到过一辆越野车，那辆越野车被人为的改造过，引擎更猛，装甲更厚，虽然外壳上塞满了弹头，但如果要驾驶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移动堡垒。 可惜的就是，那辆车没油了。X市在灾变后到处塞满了无法再用的报废车，如果稍微费点心思，从每辆见到的汽车油箱里榨干最后一滴油，那使越野车的引擎再次咆哮起来并非难事。 但杨浩并不想浪费那点多余的心思，反正X市的道路已经彻底瘫痪，哪怕能找到顺畅无阻的环城高速，万一越野车被卡在尸群里，杨浩还得浪费力气去将它们一个一个杀死。 每一点力气都是珍贵的，尤其是在灾变后。既然找油需要力气，寻找道路需要力气，清除行尸也一样需要力气，那杨浩为什么不选择走路呢？安静、迅速而且便捷。 但每次他搜索完一个区域后，就会想揍自己一拳——因为X市实在太大了！不说凭着双脚走出X市，一天能走出二十个街区已经算是非常强大的事情了。 想着，午餐rou已经被吃个干净。杨浩从阴凉的地板上坐起，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然后背起单肩背包，硬是从烂尾楼的楼顶跳到了下一层。 在D病毒来袭以后，杨浩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变成茹毛饮血的行尸，而是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正是凭着这样的能力他才可以只身一人活到现在，从楼顶精确的落到某层楼里，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嗨，行尸jiejie。”杨浩对着一只没有半边脸的女行尸打招呼，这只行尸被铁链锁在一截水泥柱上，在杨浩到来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而行尸旁边是一具脑袋大破的男性尸体，想必锁住那只女行尸后，再用手中的左轮自杀。 从年纪上看，应该是一对情侣吧，反正不会是父女，杨浩为这事想了好几天。 “今天我该走了。”杨浩像模像样的说，在灾变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渴望的见到活人，哪怕那人只是有事没事的扯点什么，“你也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吧？不说话我就算是你答应了。” 行尸jiejie喉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然后苍白地摔落。 杨浩抽出戳进行尸眼窝里的尖刀，披上黑色兜帽后便下了楼。 这些天他见过相偎在一起的干尸，见过被啃得只剩下骨头的倒霉孩子，见过用同一把匕首自杀却仍是变成行尸的一家三口，也见过某些手里拿着枪械，却被其他子弹打穿心脏的行尸。 但杨浩却没见过任何活人，一个都没有。 很多街区都码放着腐烂的行尸尸体，明显还有不少的幸存者，但杨浩始终没能跟素未谋面的“同伴”见上一面。 X市在一场春雨后，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了，好像那场雨带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气。 地上的污血被冲进下水道里，只剩下浅浅的血迹。 杨浩沿着那些血迹一直走。 一直走到黄昏，连行尸都是静悄悄的，它们空洞的双眼像是在想着什么，但杨浩清楚的知道，那些行尸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意识，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们今晚能不能找个地方大快朵颐。” 良久，杨浩看见一块横在超市门口的大木牌，木牌上用鲜血写着两个大大的中文：回去。而这两个简单易懂的字体下面还用漂亮的英文字体标注着：Goback。 当然了，还有“Danger”一词。 杨浩嘴角一笑，轻身掠进了超市正门。 突然，他觉得身侧扑来一阵狂风。 飞刀脱手，寒芒如星。 那只不知好歹的舔食者已经应声落地，青绿的眼珠子里没进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只有小半段黑黝黝的刀柄还露在外头。 杨浩抽出那把锋可剔骨的尖刀，用碎布抹了抹刀刃上的勉强可以称为血液的绿汁，斜眼看着舔食者的尸体。毋庸置疑，它像别的舔食者一般健壮，但它的双腿上却缠着好几捆重重的铁链，从攻击范围上看，显然不能伤害到任何走进超市的人。 是某种恐吓么？杨浩皱皱眉，如果超市里藏有宝库，安置那么一只凶残的看门狗的确是个不错的手段。可让杨浩更感兴趣的是，就战胜一只舔食者而言并不难，但有谁能去驯服一只比野兽更血性的妖怪呢？用的什么手段？很强吗？ “很强。”一个声音突然唐突的出现在杨浩的大脑里，冷冰冰的，像是某种特殊的机械音。 “赶紧离开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我不走呢。”杨浩摊开手，朝着空荡荡的超市喊到，他确定那个声音并不是通过某种媒介传达到自己的耳朵里，而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的大脑中。 末世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是杨浩多年以来看小说累积出来的经验。他很可能会死，但同样的，他可能会收获一名同伴。 “那就去死吧。”超市内的一扇铁门突兀地开了。 子弹从枪膛迸出，经过膛线旋转，再滑过满是小孔的消音器，以每秒三百米的速度朝杨浩射来。 杨浩并没有忙着躲，而是将手中的飞刀甩出，再歪歪头。 子弹恰恰从杨浩的脸颊划过，一丝热血洒出。 “空了？”杨浩眯着眼，看着插进墙壁里的尖刀。 说到屠杀行尸，人们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枪械，这种可以让人类在安全距离内射杀敌人的科技简直是神来之笔。可首先不说你能不能在末世的环境中找到合适的枪和合适口径的子弹，子弹再怎么厉害始终都是消耗品，像这样一路走一路杀，哪怕你全身上下都绑满了弹夹，也总有一天会全都用光。 所以子弹很金贵。 但体力和子弹一样金贵，只要失去了逃生的力量，无异于码在了菜市场的砧板上。虽然杨浩有着数倍人类的体质，但让他扛着一口大刀将所有拦路的行尸都砍光，他不敢肯定效果如何，但一定很累，而且毫无美感可言。于是杨浩找到了别的方式，一种不会很累，又可以位于安全距离稳定进攻的方式。 那就是飞刀。 飞刀和子弹不同，飞刀不需要枪械，也不需要口径，只要刀口足够锋利就行。而且最重要的是，几乎每一把飞出去的刀都能回收，哪怕刀刃钝了折断了，也可以在一般市场里找到足够的替代品。 把刀尖精准的送进怪物的眼窝里，任它怎么变异也得彻底死透，这种方式快速、安静、利落，且效率非常之高。 况且杨浩体内的异能还非常迎合这种战斗方式。有了异能的支持，杨浩的每一刀都能精准无比的杀敌。 可这次出了意外，杨浩的直觉十分锐利，出刀前的零点一秒他就感觉到脑袋里有一根线牵扯着自己。当飞刀脱手之际，他已经可以看到飞刀划过的弧线，那弧线分明是要扎进离目标十万八千里的石墙中。 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正像杨浩遇见了活人。但那人并没开出第二枪，而是淡淡地说：“你也很强。” 是个女生，声线介于好听和一般之间，姿色平平，说可爱嘛有点不合实际，说不可爱嘛又觉得挺萌的。短暂的思索后，杨浩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矮”，只有大概一米五六吧。这个身高或许对于女生群体来说并不算太矮，但杨浩可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帅小伙，若跟那女生站在一起，也快接近最萌身高差了。 “这舔食者是你搞定的？”杨浩眯眼打量起从铁门后钻出的女生，她手里正握着一把精致的手枪，不像是空投支援的那种劣质武器。 “是你搞定的。”女生回过头，走进了房间里。 夕阳把超市门口的木牌照得更为耀眼，然后融化在天际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