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酷
诸葛晓面色青紫的蹲在张志国与詹德身边,他们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两人连表情都凝固在了死前的一刻。 虽然诸葛晓并没有像解小枝那样进化出特殊的能力,但他隐约可以感觉到,小女孩歪歪头的一刻,一股强大的能量突兀的出现在房间的每一寸,旋即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能确定,就是眼前这个女孩杀死张志国与詹德的。 “为什么?”诸葛晓回头盯着小女孩的眼,女孩只是保持着先前的微笑,没有说话。 连顾风云都感觉到了恐惧,他往后退出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当然,还有两名可怜兮兮的同伴。如果经过正规程序的法医鉴定,他们就能知道张志国和詹德是死于突然的心脏麻痹,但就算是最先进科学也无法找出他们心脏麻痹的真正原因。 毋庸置疑的,是异能。 “我问你为什么!”诸葛晓猛地抽出抢,枪口对准了小女孩的脑袋,弹仓里还有满满的十三颗子弹,足以让这个脆弱的小家伙死上满满的十三次。 但如果她轻轻歪歪脑袋,诸葛晓会不会也死上十三次?不,不用十三次,一次就够了。 “诸葛大哥。”顾风云看着诸葛晓绷在扳机上的手指,这一枪假如真的射出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干什么?” 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顾风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阻止诸葛晓的。他对异能的理解并不深,除了解小枝外他也从没见过任何异能者,如果不是看见解小枝可以随意制造出分身,他也绝不会相信有着凭空杀人的异能。 这个小女孩就有这样的能力。 “你该问她想干什么!”诸葛晓几乎是咆哮着喊,手枪的握把从来没有那么湿滑过。 但女孩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 “他们可是来救你的!我们可是来救你的!”诸葛晓继续喊,女孩不为之所动,顾风云开始怀疑女孩是不是哑巴。或者说,这个女孩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一个人活到现在?还是在一群行尸的包围中?这次一厢情愿的援救计划根本就是错误的吧? 但是,即便推论如此,诸葛晓真的有必要杀死她吗?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假如顾风云现在拉着诸葛晓一步一步撤出房门,女孩会不会放过他们? 女孩突然歪歪脑袋。 火光爆裂,血rou涂开。 顾风云呆滞地看着诸葛晓枪口的青烟,连诸葛晓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扣动了扳机。刚才女孩歪歪脑袋的一刻,他的手指像是被某种隐藏的力量扳动了一分。 仅仅是一分,撞针敲击子弹末梢,机簧震动,弹壳探出,弹头按着膛线旋转,直接将女孩的脸轰成了一团可笑的rou末。 “草!草!草!”诸葛晓抓狂地抱着脑袋,踢翻了办公桌,踢翻文件柜,踢翻一切可以踢翻的东西。顾风云则目光呆愣地看着诸葛晓,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诸葛晓几乎没说过脏话,但是他说了。 房间里静静躺着三具尸体,两个同伴的,一个女孩的。 “大哥,你一向都是这样杀人的吗?”顾风云看着表情痛苦的诸葛晓,有些失神,“所有可能伤害到你的人,都会像这样被杀掉吗?” 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顾风云已经不想问了。虽然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名同伴离奇死去,而那个女孩又有极大的可能会伤害到他的性命,可顾风云仍是觉得,女孩不应该死。 因为如果女孩真的要杀死他们,早就在第一时间把他们全都杀了。 “不是我!”诸葛晓突然蹦起,双手死死拽在顾风云的领子上,顾风云看见,诸葛晓的双目已经变成血般的赤红,“那一枪不是我开的。” 诸葛晓根本没有下定开枪的决心,虽然在经历过电视台的事件后,他的内心就一直处于冷酷的状态。 杀伐果断,这是活在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心理素质。但诸葛晓并非真正的冷血,他根本不可能视人命为草芥,更不可能轻易的枪杀一名手无寸兵的女孩。 “或许吧。”顾风云叹了口气,“不过大哥没做错,那个女孩很有可能把我们都杀死。” 真的没做错吗? 就这样,两个男人跌坐到主管办公室中,陷入了无边的迷茫中。 足足三十分钟,这两个男人才失魂落魄的走回超市一楼。此时一二楼的行尸已经被赶来支援同伴清理干净,大伙儿都兴高采烈的将背包、麻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杨阳正在指挥几名队友清理掉角落房间的行尸,解小枝则坐在超市门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 “老张呢?”吴东问。 “我弟弟呢?”詹义啃着包装鸡腿,总算可以吃点有滋有味的东西了。 顾风云难过地指指楼上,不知如何向詹德的双胞胎哥哥开口。而詹义刚看到顾风云竖起手指,头也不回地往楼上飞奔而去。 “上面还有很多行尸啊!”顾风云喊到,吴东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坐到楼梯口抽起烟来。 诸葛晓坐到解小枝身边,没有开口,这个本来神采奕奕的男人脸上一片憔悴,不用他说解小枝也能猜到,诸葛晓的内心正在承受着无比煎熬,却又无法抵抗的沉重打击。 “死了就死了吧,这一路上我们死掉的同伴还少么?”解小枝说,嫩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诸葛晓的手臂,不知道作为杀手的她是怎样保养的,手掌上连一枚茧都找不到,活脱跟十六七岁的少女无异。 “不是因为有人牺牲我才觉得难过。”诸葛晓看着解小枝的双眼说到,“就连蒋腾死的时候,我的内心都没有那么煎熬。” 解小枝愣了愣,她不明白除了情感以外,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让诸葛晓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 “那些被我们杀死的恶人,是不是真的应该死?”诸葛晓开口了,表情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 解小枝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身边的伙伴迟早会想这么一个问题,连解小枝也不例外。但在灾变前解小枝就是一名杀手,收人钱财取人性命,对她而言就像是游戏的日常任务一样简单。谁该杀,谁不该杀,这完全不取决于她的思想。 但交易和生存是一码事,被杀的人和应该被杀的人又是另一码事。世界上所谓的正邪本就只有很暧昧很模糊的界限,战争发动时,谁也说不清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谁应当死,谁应当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旗号,有的人是发自心底的善意,有的人则是为了绝对的利益。
如果从不同人的立场去想,可能真的没有人应当去死。 “如果你能再次遇到那个杀害蒋腾的囚犯,你会怎样?”解小枝没有直接回答诸葛晓的问题。 “我会杀了他。”诸葛晓说,对蒋腾之死不再带有悲愤和怒气,而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责任感。 “如果他跪下来求你不要杀他呢?”解小枝继续问。 “我还是会杀了他。”诸葛晓说,没有人会想死,蒋腾不想,比尔也不会想。 “答案摆在你面前了。”解小枝摊开手掌,真正决定他人生死对决的并不是所谓的善恶,而是立场。假如对方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无论他是个救世英雄,还是个人神共愤的罪犯,复仇的焰火始终会将他焚尽。 如果硬是要分出善恶,伤害自己利益和情感的,就是绝对的恶。 “我对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的判别很简单。无论他是不是扶过老奶奶过马路,又或者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只要我觉得杀了他会对自己有意义,那我下起手来绝不含糊。”解小枝说,在乱世中用主观的方式去判定敌人最好不过,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X市里已然没有什么道德观念可言了。 “所以只要觉得理所当然,就不会觉得内疚么?”诸葛晓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解小枝则点点头,现实本就是如此残酷。 “你知道么?在我昏迷的日子里,我好像堕入了无边的虚空中,放松却又寂寞。”解小枝突然将话锋一转,“虽然我已经没有了rou体的知觉,但我的灵魂是清醒的,我想,如果醒来后还要面对残酷的世界,我宁愿永远沉睡下去。” 诸葛晓点点头,他不可能忘记帮解小枝擦口水的日子。 “当我快要失去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喊我。”解小枝目光里的冰冷趋之若鹜,好像只有面对诸葛晓她才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然后她拉起诸葛晓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前。 “我感受到了痛苦,感受到了煎熬,感受到了决心。”解小枝缓缓的说,突然的告白让诸葛晓不知如何应对。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解小枝说,冰冷的脸竟然绯红起来。在解小枝沉睡的虚空中,她的灵魂仿佛与诸葛晓的身躯融为一体,她能感受到诸葛晓原本蓬勃的生命力在风中摇曳,随时都会被一阵寒流掐熄。 “我并不是突然醒来的,而是你的心意将我带回了这个世界。”她咬紧嘴唇,青涩得让诸葛晓想要咬上一口。 如果当时不是解小枝及时杀到,在千钧一发之间挡下了迎面射来的弩箭,诸葛晓早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之后不过几招,获得强大异能的解小枝就轻易的将银刀猎人团的弩手脑袋拧了下来。 “谢谢你。” 解小枝娇羞的点点头,将脑袋靠在了诸葛晓的胸膛,聆听着他的心跳。 这是这个世界上,解小枝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