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漫漫长夜
他是陈誓，一个生命中有百分之八十在黑暗中苟延的男孩。再过一段日子就是他十六岁生日，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没有朋友，因为他害怕这世界上会留下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就像失去躯体的灵魂害怕象征生命的阳光一样。 ——他宁愿自己不动声色的，一丝不剩的从世上消逝。 陈誓死亡之后会发生什么？大概是那个支撑着无数人生命的秘密浮出水面吧。他将其称之为“崩裂”。崩裂时会发生什么？他不懂。如今的陈誓只要一闭上眼，便可以看见母亲在池泽深处对陈誓微笑。她张口述说着，但陈誓却听不见。 而他也相信，母亲所说的便是崩裂时地狱的场景。 没关系了，他并不困惑。反正陈誓的生命华伦将于他十六岁生日那日戛然而止。 他编制别人的生命，却可笑的无法更改自己的生命。陈誓从前失去的所有灵感，也将会通通席卷回来。 ——他能看见未来。 陈誓有想过未来，或许会像是世界末日般荡气回肠，或许会是他记忆里那些万千尚未死去的生命按他编制的通通倒下。 正如他从没有停止过兴奋地遐想，仿佛这样能给他阴暗的生命注入新的血液，使他在十六岁前的生命没有腐朽。 历史会从那一天重新推动。 …… 雨一直下，活脱像倾斜不绝的二战子弹，陈誓想，那雨今夜是不会消停的。恰好，这光鲜亮丽的花花都市须有一场雨洗涤它污浊的尘土。 他抖了抖黑色风衣上细密的雨珠，快步走进了A3012地铁。 喧闹，嘈杂，不见天日，看似安全如斯的地底钢铁要塞，其实暗藏杀机。高新城市西风拥有着复杂的轨道网络，这些干线就像是人脑里的神经，只要断了一条，整个网络就会瘫痪。 欣欣向荣的西风城曾经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灾难，这个在废墟的基础上建立起的高新城市简直就是人类强行制造的奇迹。 很久以前这里叫做苏州。 站在鱼龙混杂的地铁里，外面的一景一物变得光影斑驳，揉捏成抽象的画景。陈誓掏出笔记本快速的写着什么，然后用余光打量不远处站着的男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不止一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男人叫做伍军，是一个三十二岁患有强迫症的普通白领。陈誓今晚所要做的，就是杀掉他。想着，他已经从笔记本的夹层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亮银刀子，低头朝伍军走去。 “停手。”就当陈誓与伍军相距不足二十公分之时，一个与他打扮相似的黑衣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从声音可以听出，是个年轻女子。陈誓却不以为然的一笑，侧身闪过她的身子，一脑儿朝名为伍军的男人刺去。却不料突然四肢一软，双眼黑了过去——妈的。 待陈誓意识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左右架着拖出了地铁，四肢麻木，沉沉的身子完全无法挪动半分。看着列车缓缓开动，伍军诡异的笑容突然充满了陈誓的脑海。他赫然推开身边的两人对车上大吼道：“有炸弹！” 没错，伍军就是那个携带炸弹的混蛋！ 每个人得到了他异于常人的能力后，在其他方便总是爱莫能助的。陈誓得到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后，就失去了使用很多天赋的能力，比如求生，比如拯救。 很不幸，这种失去和那种得到是与生俱来的，无从选择。 眼巴巴地看着列车飞驰而去，陈誓跪在地上哽咽着，黑衣人并不知道他为何而痛苦，然而十秒后，远方传来一声嘹亮的轰破。随后，火焰搀和热浪扑面而来，一种被烤焦的rou味充斥了整个站点。周围的人表现更是各彩纷呈，有的尖叫的跑开了，有的却毫无表情的跳下轨道看远处的火景。 两个黑衣人愣了愣，陈誓却拭干了眼泪嘲讽笑道：“你们阻止了我，后果就是这样。必须有人死，一车人的陪葬，你们满意了么？条子。” “我们不是条子。”黑衣人收住了惊讶，“不过，很好。”说罢，他整理被热浪冲乱的头发，好像这数百个人的生命与他完全没有瓜葛。但事实上，这事故的确与他无关，他仅仅是打断了陈誓把他们拉出深渊的手罢了。 早在一周前陈誓便看见了这场景，为了让他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增添光明，陈誓试着阻止事实和脑海预兆发生一模一样的同步。然而正如前面所说——他失去了拯救的天赋。 这意味着，即便陈誓提前看见惨案的发生也无能为力。他试图去阻止一切，但最后总是失败，甚至成为事件的导火索——他拯救不了别人的生命，与他空白记忆有染的人注定会一命呜呼。最可悲的是，陈誓连自己都无法拯救。 他清楚的知道，他会在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死去。最可笑的，陈誓并不知道自己会以哪一种华丽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永远都活在黑暗中，看不见自己的未来，然后在恐惧笼罩之时死去，这就是早已注定好了的陈誓的人生。 “陈誓。”女黑衣人打断了陈誓的思索，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女黑衣人，入目处却是兜帽下的一片黑暗，“给自己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给自己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陈誓从未想过可以躲避上帝赋予他的厄运，乃至一天。他也相信，在他彻底离开世界之后，厄运会找上另外一个倒霉的人。或许她会是一个女生，但无论如何，她也会和自己一样在流离中死去，然后周而复始…… “你的心和别人不同。”女黑衣人贴在陈誓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随着另一名黑衣人没入了茫茫雨夜之中。 陈誓手足无措的坐着，人群慌乱，警方快速反应部门被堵在出口外围，陈誓认出了带头的那个家伙，好像叫什么小次郎，是报纸上有名的西风侦探。但无所谓了，犯案的人渣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地铁。 一切就像一场无情的天灾，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