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脱困

    叶明轩也算颇有手段，接手叶家的金玉生意五年来做得有声有色。与官府也来往密切。这次大出血，花一万两银子买来蓝歆本来是为了讨好当地知府。官府定做一支簪子，连花纹图样都送来了，但是却无人雕得出那种花纹。知道知府好色，他便买了花魁想多讨些时日。然而一看到蓝歆自己也动了心，早把知府抛到九霄云外。一番云雨才猛然想起对知府的承诺，登时吓得满头大汗。然而转念一想，蓝歆本就出自风尘，不是完璧有何稀奇？但是尝过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要送走更加舍不得。

    下人来报在后院抓到一个人，叶明轩丝毫没有对蓝歆如何得知后院有人而起疑，心下又有了另一番计较。命人将人带到密室，自己亲自审问。

    叶明轩刚离开，蓝歆迅速除去冗长的外衫，换上一套紧身劲装。趁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潜入叶府库房。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绑在柱子上的洛寒翎，叶明轩成竹在胸地问：“你到我叶府，无非是求财。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并且送你一大笔钱财。如何？”

    洛寒眼也未抬，被捆住的手却在暗暗挣扎。

    叶明轩当她默认，继续道：“出去后，你什么都不必说。只需到钱庄取出现银离开此地。”

    他的方法很简单。便是为自己找一个理由。

    有贼子入府抢劫，多好的理由。不止要财，连姿色稍微可以的女子都要。蓝歆，加上他秘密处置的几名女子，知府定然以为是贼匪作乱。

    碧城周围的几座城池原本都属于阳春。阳康帝驾崩后，照月虎视眈眈，这些城池便作为贡品一并送给了照月。但是，毕竟地处边界，一直是流匪活跃的地方。近几年来更加张狂。

    那时他叶明轩便是最大的苦主，官府定然不会为难他。不止保住了蓝歆，就连那件棘手的货也可暂且搁下。

    他就有足够的时间逼那个小子出手。

    官府送来的簪子图样，要求的花饰和雕工，只有叶少阳会。

    没有得到玉雕的真传，这是叶明轩最为遗憾，也是最气愤的地方。

    这么偏心的老东西敢瞧不起自己，那是他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洛寒翎依旧一声不吭。她本就恼人骗，自己怎会去欺骗别人？

    就是这个倔脾气，害她吃了不少苦。

    叶明轩的脸色一分分沉下，他走近洛寒翎，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威胁道：“你若想活，就乖乖配合。”洛寒翎冷冷看了他一眼，将头扭向一边。叶明轩心莫名一震，随即勃然大怒，一巴掌甩过去。却被洛寒翎张口咬住。他疼得大汗不止，好不容易挣出。眼尾睨及墙角的剑，当下拔剑就朝洛寒翎刺去。眼中精芒一闪，洛寒翎停止躲闪，任秋水剑刺入腹中。腹下一寸，绑着手指头粗的麻绳。叶明轩没想到她竟不躲，一时怔住。洛寒翎却趁机猛然提起身形，虽然只是一点，麻绳却刚好触及秋水剑剑锋。秋水剑削铁如泥，转眼就割断了麻绳。麻绳一断，洛寒翎的手也挣脱了束缚。当下拔出剑，一剑刺入方回神的叶明轩。没想到她竟会用这样的方法脱困，叶明轩先是一惊，继而看到没入胸口的剑惊骇莫名，张嘴就欲喊人。洛寒翎倏然抽出剑，叶明轩的声音便淹没在喉咙里，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约莫申时末，洛寒翎打开密室的门，确定没人后才跌跌撞撞地溜出去。

    “库房着火了！”

    “大少爷！您快出来啊！”

    “大少爷!”

    潜在叶府暗处，洛寒翎只见叶府片刻乱成一团。她脚下虚浮地向门口走去，忽而一群女人向这边狂奔过来。像是被人追赶一般，没命地跑着。转眼就到了眼前。“三公子！”带头的琴儿看到洛寒翎惊喜不已，扑上来喊道：“三公子，是你就好了！”转而对身后一干艳妆女子，道：“你们别怕，这是我家公子。他可厉害呢。”

    被带到叶府后，她们便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她听到外面大乱，立时趁机带着同来的女子溜出来。谁知刚出房间，便被巡逻的护院发现，一路追赶。

    “别跑！”那些护院追上来大声喊道。一路疾跑，琴儿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气还没喘匀，就开始神气十足地对着那群护院口沫横飞：“不怕死的来啊。看我们三公子不把你们剁成rou泥！”洛寒翎的身形微微一晃，触及琴儿眼里满满的信任和骄傲，心莫名一动。她一言不发地举起秋水剑，剑尖遥遥指向那些护院。淡淡的月华洒在剑上，泛着点点寒光，而银白的剑身上鲜红夺目的血显得触目惊心。那些人大多是混口饭吃的，没有什么真本事。看到洛寒翎亮剑时已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哆嗦。紧接着看到洛寒翎提剑欲刺的动作，立时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就说公子厉害嘛。”琴儿得意地道，转而看到洛寒翎煞白的脸，不及询问，洛寒翎已向前栽倒。她赶紧扶住。“你们快过来帮忙啊。”琴儿焦急地喊道。几名吓得花容失色的的女子闻言迟疑着不肯上前，显然洛寒翎不止唬住了那群护院，也吓到了她们。“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啊。”一个个如是说着，话音未落，早一窝蜂跑得没影儿。琴儿气得大骂。只得将洛寒翎的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脑袋搭在右肩上，一手扶着她的腰，艰难地挪动着。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瞧见两名身穿叶府家丁衣裳的人过来，立时拖着洛寒翎往暗处躲。

    “琴儿，是我们。”家丁打扮的薛言见她跑立时开口。琴儿闻言顿时将心放回肚里，唤道：“薛言，我们在这儿！”

    “这不是三公……”薛言讶异地看着琴儿身边的洛寒翎，后者霍然睁眼，吓得他舌头打结。薛承钧扫了洛寒翎一眼，蹙眉道：“先离开这儿。”

    碧城内一处别院中，传出了若有若无的琴音。忽而一根琴弦“铮”的一声断了，琴音戛然而止。抬手抚摸着断弦，苏琅依心中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起身走到窗边，推窗而望，一轮玉盘似的明月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

    她们母女已经分开近两月了吧。虽然以前翎儿住在山上时，母女最久会超过两个月不见面。但那时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安全的。而如今，发生这样的变故，又怎能不担忧呢？

    可是华囿正看守严密，她纵使想逃也无计可施。不知为何，华囿正特别看重苏琅依二十年前的那支碧玉簪也就是她送给洛寒翎的那支簪子。秘密将其迁到碧城后，严密监视的同时命当地官府找金玉世家的叶府打造簪子。

    在窗前伫立了一个时辰后，苏琅依终于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微的寒意。她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写着，记忆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事关雪影一脉的绝密，你一定要保存好它。”当时满身是血的雪寒郑重其事地将簪子递给她。明知一旦接受，便会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她仍旧接住簪子并且握住雪寒的手，泣声唤道：“寒姐……”

    “孩子……”雪寒抬手似是想抹掉她的泪，然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擦干眼泪，将刚刚出世的孩子抱到雪寒跟前，强颜欢笑道：“寒姐，你看，多漂亮的孩子呢。心岩又多了个meimei呢。”雪寒的脸色立时变得复杂无比，她抚摸着孩子幼嫩的面庞，手缓缓移到了孩子纤细的脖子，手指渐渐收紧。她一惊忙将孩子缩回来，不解地望着眼前虚弱的人。雪寒吐出一口污血，面带愧色地道：“瑜儿，对不起……谢谢……”她忙摇头：“若不是寒姐你，瑜儿早就死了……”说着说着触及雪寒满脸的死气，哽咽着继续，神色坚定，“我苏瑜发誓，一定会守住秘密，并且将寒姐的两个孩子抚养成人！”雪寒闻言精神一振，不知是因为儿女的将来有了依托，还是回光返照；然而直到闭上眼睛一直定定地盯着某一处，都没有再吐出一个字。她知道她在等着一个人，却又觉得，无颜以对。

    所以，才这般痛苦。

    秋大哥，寒姐，心岩，翎儿。

    望着纸上的几个名字，苏琅依放下朱笔，柔弱哀伤的眸子里瞬间染上几分坚毅。

    她已经害了心岩，绝不可再牵累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