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玄光侧殿之内,安然将手中药瓶倾倒,一粒如火焰般的赤色丹药便滑至手心。她羡慕道:“师傅说,这丹药对提升魂力有奇效。这么好的丹药师傅都没舍得给我,反而给了你。也不知你这小冤家哪里来的福气。”说着将丹药送到云歌的唇边。 云歌将丹药捉至指间,反复的看了半晌,心中暗想,提升魂力吗?他的魂力还能否提升暂且不提。若是这丹药是安然给的,即便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只是这丹药的主人他并不了解,且与她又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刚刚在前殿交谈时也将他当孩子般忽略掉了。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此处,云歌将丹药随意的在鼻子前一晃。心中讶然,这丹药还真如安然所言,对强化魂力有奇效,只是其中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闻后令他神魂一阵颤栗,那是什么? 辛似浮香,辣若断苔,不灭情火,蚀骨薇柴。 这是四味草药。 《忘忧草典》中有载,浮香,一种无形无色的草药,其香如幻似雾,吸入者可瞬间进入如梦如幻之境。多见于人族地界的大泽之边。 浮香之名来源于太古前的一则传说。传说九天之上有仙女浮香,偷盗了破域禁器而私入凡间,只为救一位出现在她梦中的落难郎君,那男子名为沉泽。 浮香下得界来,因为法力被无限压制,如同凡人一般,坠入一方大泽。巧遇正在大泽之中捕猎的猎户沉泽,于是为沉泽所救。 博先生曾言: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但凡是梦都是反的,都是不可信的。 云歌并不同意博先生的说法。他以为既然凡事必反,便是有规律可寻的。既然有规律便为真。真,自然便可信。若是梦为预言,那便反其道行之便可。 总之,在这个问题上,以思辨著称的博白辩到最后,终究还是认可了云歌的说法。云歌因此事着实窃喜了一番。 云歌现在觉得,有些事,即便是仙也无法掌控。虽说草典之中只是记载了一则传说故事,但他相信,那件事一定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老疯子也和他讲过,在人族,若是两家结为姻亲,便说结为沉浮之好,意为斩不断的姻缘。若是男子向女子提出此事,那女子便会羞愧难当。 老疯子还说,人族有浮香馆,有郁结之事,往往医者都会建议到浮香馆呆上数个时辰便可。便是那处方之上都会注明所需时限,所以说,这浮香馆也是朝廷所允许的。 云歌至今也想不通,为何这些市井凡俗传闻只能在老疯子那里听到。 但一转念,若是这些出自博先生之口,只怕会坏了他的声名。那个老精灵,看待名声就如同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一般,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讲出来的。 云歌心里一怔,自己怎么想到这些了?自己离开玄天城太久,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远离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那些人那些事,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在他的意识之中,却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断苔,望文便可生义,苔指舌苔,断苔之辣可断舌苔。在云歌看来,这种解释只能出自玄天族那些老古董之手。若是人族,一定会写得如浮香那般美好的故事。除了引用一些人族的典籍内容,《忘忧草典》实在享受不到品文之乐。即便是引用,也是断章取义者居多。于是,逼得他没办法,只能将忘忧草典中所涉及的人族书简都找出来,而后通读一番,若非他天生神魂强大,怕是要读上百年方可。 在这颗丹药之中,断苔的作用是中和不灭情火的霸烈之气。不灭情火具有燃情的作用,多见于鬼域,具体的样子和地理位置《忘忧草典》之中并无记载。 老疯子曾说,这种草药多用于人族的妓院之中,不能直接服用。凡体承受不了那么大的药力,只能于香炉中取一点燃之便可,只要吸入一丝烟雾,便能令人神志模糊且兴奋异常。云歌当时还不知兴奋是何种感觉,但自从与安然进入那时间幻阵之后,他终日里流连于《天地神决》之中。经过七年的阅读与修炼,有很多以前他不知不明的,在那部传奇的仙藏之中都一一找到了答案。 老疯子还说,在妓院之中,往往都有专门燃香的客卿,他们都是修行中人,一点烟雾还不会被影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 在四种草药之中,薇柴是对稳固神魂最有作用的一味草药。常见于精灵族地界,这种草药的外形很是特别,书中有写,形若枯鬼,遇风如魂。 云歌想,那应该是一个枯瘦的老人的样子吧。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博先生,不同的只是颜色,博先生的全身都是白的,而这草药却是通体如墨。虽说难看了点儿,但终究是好东西。 听博先生讲,此物甚是珍贵,得之甚为艰难。一般都是生长于巨峰之巅。因此草药可随风而走,忽现忽隐,有若幽魂,便是神境强者也要花费一番力气方可将其捉住。在太古时期,薇柴名为鬼柴。到了上古时期,精灵族人认为在精灵族界内不该出现鬼字。所以,当时的精灵王便颁布一条法令,凡鬼字,在精灵族地不准出现并提及。外人有不知者,脱口一个鬼字,便会遭到无妄之灾。
云歌不明白,不过是一味草药而已,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他想不通,博先生又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解释,所以他只是将那种疑惑的感觉埋在心里。 如今想来,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那已是上古时期的事了,距离现在数万年,谁会在意呢?他会在意,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更何况,便是博先生知道真相也不会告诉他,因为他虽非精灵族人,但他是个纯血的精灵。血脉传承神秘与严苛,云歌是了解的,因为他身上也流着精灵族的血,只是有些东西也很模糊罢了。 云歌看了一眼疑惑的安然,又看了看这枚神秘的丹药,未免心中一叹。暗想,若不吃这丹药,安然会误解自己;若吃了便有可能对自己是一种无可挽回的伤害。 他忽然想起老疯子曾经他讲的一个发生在人族的故事。 战争来了,新婚之夜,还未来得及洞房的丈夫,便接到地方的召令,他只能应召随军连夜赶往上墟。 妻子含泪割下一束秀发,与丈夫的发结在一起,以此祝福他能够平安归来。 这便是束夫的由来。束夫,意为为夫君祈福之意。 后来,那位丈夫死在了上墟战场。悲愤的妻子背上行囊远行数千里至上墟寻夫。 令人意外的是,到了上墟,她听人说丈夫还活着,心中顿喜。待见到他时,她便知道,他已经不是他的丈夫。他能认出自己完全是因为那束头发的缘故。 她没有去报官,也没有向修士通报。而是与那个陌生的丈夫做了一笔交易。 后来,有人发现了她的尸体,而那个丈夫也不知所踪。 有人族圣人言,此女之刚烈令人感佩。为寻夫而寄望于幽冥,此种为情舍身之举虽非时人所崇,但却能有感于心。 在圣人的建议下,有神境强者施展大法力,在其殒身之地耸起一座千丈独峰,名为束夫崖。后来,那里便成了人鬼两族默认的无战之地、也成了诸国观光游览与祝福祈愿的神圣之地。 云歌心想,乡女可为情舍身,为了安然,便是吃了这丹药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