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风歌郁闷了。 自从那位瑶山的仙子来到玄天城之后，全城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就连族学中的小伙伴们，也在祖奶奶一声令下，全都去了忘忧山里。听说是去采集一些常见的草药和矿石。 族学中的先生们，今天早上去和忘忧山的兽王谈判去了，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她是族中的一员，她更是玄风歌，所以她自认自己是应该关心这些事的。 只是，爷爷让她留下来，说是她太小了，不能进入忘忧山的深处，还说那样实在太危险了，风歌当然不会听。于是，爷爷搬出了祖奶奶。风歌吐了吐舌头，只能无奈的回来陪哥哥。 哥哥还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风歌将他的鼻子搬过来扭过去，用另一只手推挤着他的嘴巴，搞一个难看的鬼脸出来。 风歌咯咯的笑着，道：“哥哥这样，是不是更帅一点？” 安然已经被风歌搞的麻木了，坐在旁边面无表情道：“是帅一点，也更难看了。不过，他变成什么样，还不是你的哥哥？” “噢，也是。安然嫂子，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进山去？” 安然看了风歌半晌，用下巴一指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灰狗，道：“你的便宜师父不是也没去？” “他是我的师父呀，也是哥哥的师父。” “我是你的嫂子啊，也是你的哥哥的妻子。” “噢，也是。” 直到现在风歌才发现，自己一整个上午说了很多个也是，这不是自己的风格。于是，她转首道：“便宜师父，你能不能带我进山去？有野兽出没的地方我都没去过。现在终于不用和他们谈条件了，你就带我去玩嘛。”说着，风歌撒起娇来。 灰狗感到浑身发冷，躲闪着跳到门边，道：“你若非要去，就让云鹰带你去吧。不过，要等到午后了。估计他现在正在和兽王谈判。” “为什么要谈那么久？”风歌不解，她认为谈判就是告诉兽王，你们后退一百里！不，一千里！我们玄天族要进山了！有那么难吗？ “少不得一番争斗。云鹰不是你祖奶奶，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去磨掉兽王的争胜之心。”灰狗将头摆到另一边，不想和风歌说话了。 风歌无所谓的又跑到哥哥面前，给他讲玄天城最近发生的事。 “哥哥，你知道吗？素瑶仙子帮我解除了体内的血脉封印。她说我们玄天族的血脉是有封印的。只要解除掉，就可以修炼了。可是——我悟不出纸间水。素瑶仙子说，纸间水是最难悟的，她说要有足够的耐心才可以。我要到哪里去弄那么多耐心呢？一起进问天塔的小伙伴，普通的资质都破了纸境，我已经破了纸境，可什么也悟不到。”风歌委屈起来，看得安然都一阵心痛。 云歌在晶壁之内将所有典籍都找了出来，居然没有一本是关于纸间水的论述。 他很急，他也怕，怕风歌又哭了。他最受不得自己的meimei掉眼泪了。每次她流泪都是他最难忘的经历。 可是——云歌伸手捡起一本《殊子九论》，他想起自己只是翻看了纸间金破境详解。于是他一张张的向后翻去，第八论《水中魂概论》中有关于水的论述。 于是，他立刻传音给安然。 安然一惊，催促道：“风歌，将我说的背下来。” 在风歌诧异的目光之中，安然将《水中魂概论》抑扬顿挫的背出来。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水有情，刀不可断，如君子情，交而不讳；而攻坚之力莫之能先，其韧可穿石，可断神器；其情不入刀锋，可化千军；其慧刚柔并济，可御万物。 善若水，利万物、秀青山。 处世如水，求机变、通性灵； 智如水，藏而不露、涌为清泉、疏则为乐、繁则腾豪。 水处天地，动静相宜，动则为涧溪、为江河；静则为池潭、为湖海；境遇不同，风采异然，经沙渗流、碰岩而溅、遭崖为瀑、遇山绕行。 纸间水者，可化天水为细流、成江河、化瀚海。 光阴若水，当惜之，故有所从，有所不从。荒之如逝，罪莫大焉； 于水穷处，尽得其悟。 …… 云歌只是将与水有关的部分读给安然。 不料，风歌眼睛一亮，惊喜道：“我懂了！” 可是，马上又像蔫了的芙草一般，垂头丧气道：“又不太懂，纸间水怎么能那么厉害？我只听说可以制造水符，从来没听说可以化成大海。” 见安然和灰狗都没什么反应又道：“不过，便宜师父教的那个小法术，我修习一下，一定能施展。” 风歌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灰狗已经见惯不怪。他看了眼安然，感叹道：“真没想到，你妖族还有上古仙法。这可是人族前辈的遗作，此人虽未飞升成功，但其成就却整整影响了一个时代。” “前辈知道内情？”安然当然不知这概论的出处，但她也未解释。她想从灰狗那里得到答案。 灰狗目光悠忽，回味道：“我怎能不知？殊子纳三千门客，只为一卷九论。虽说只是一卷不足万言的著述，却耗费了他一生的精力。待到破境之时，他便一直以大毅力与天地之力对抗。压制自己的境界，以求更多的时间来编撰这部书卷。完成之时，他的境界也达到了仙境，是那个时代唯一一位人间成仙的人族。所以，后来便有了遇人如殊的典故。” 风歌忽然反驳道：“不是——我记得哥哥对我说，是遇人不淑。” “此殊非彼淑，此殊为一真正的君子，重诺守信，但凡所应之事，说到便能做到。那本《殊子九论》便是他答应人皇，要在成仙之前交给皇室。《殊子九论》是人间唯一一部关于破境的专著。对人族来讲，他的贡献可谓空前绝后。” “便宜师父，这书有什么了不起？说的不过是些水来水去的，也没有什么嘛。” 风歌有了疑问，这在灰狗看来是好事。他一笑道：“此书非同一般，其中涵义之深邃，非修仙之人能够尽解。如当年的治水之举，便因九论中的《水中魂》而来；强兵之策便由其中《英魄》而来；医道、商道便是《构脉》而来，等等，天下难题皆可于九论之中寻得破解之法。便是人族科考，也必会从其中择选题目，以提醒学子们莫忘了圣贤传承。所以说，《殊子九论》乃是人族自上古以来最玄奥的道法。自凡人至修行者、自平民至皇室、自小吏至军队，无不受此法所引。有位异族大贤者曾言道，了解人族，需自《殊子九论》始，而至其终。便是说，一卷《九论》便可真正了解人族。” 安然惊异道：“前辈是说，这书卷在人族家家户户都有一本？” 灰狗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自末法之后，人族皇室为了政权稳固，搞了几次古籍抄末的糊涂事，想必这《殊子九论》在人间，也难寻了。” “人族，还真是让人难解的种族。”安然若有所思道。 她在想，以云姨的排场，以后少不得要与人族交往。既然要与之交往，必然要对人族有所了解才是。一卷《九论》虽可了解人族，但种族有异。怕是卷中所言不是异族人能够顺利理解的。看来，到那个藏书楼里搜集些人族相关的典籍，才是要紧事。 正在此时，玄中兴从门外匆匆而入，躬身向灰狗施了一礼道：“族神——”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称我为族神。还是称我为十间吧。” 玄中兴轻咳了一声，心道，叫族神是您要求的，怎么忽然变成我的不是了？人家说的万年老怪便是如此吧，更何况，以族神的年纪，怕是十万年也有可能。于是又恭敬道：“十间前辈，门外来了位人族修士，说是有要紧事与族中神祗相告。” “人族！”灰狗的狗眼瞪得老大。想这忘忧大陆在虚空之中不知飞行了多少年，居然出现了人族。难道这大陆停下来了？不能啊。如果停下来，憾山怎会不知？想到此，他心中一紧，暗道不好。灰狗冲出门外，如疾风一般，眨眼之间便到了藏书楼外。担忧的喊道：“老伙计！你还好吗？” “最近，还死不了。”憾山无力道。 灰狗焦道：“听说人族来人了，想必你是知道此事的。” “去吧——人族应该是善意的。我勉强将大陆停在玄武港近前，却只能悬浮在半空。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力量，怎么也摆脱不掉。想要短期离开怕是不可能了，族中应该做好准备，也不知这变数在哪里。自从前日停下来之后，我的感知弱了很多。你的蕴魂草的作用也没那么明显了。” 灰狗终于放下心来，他心里只是想着憾山一定要活着，他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老伙计，你且在这里安心静养，族中事宜，你且不必担心。无论出现何事，你视而不见即可。我想，最大的变数应该是咒天族，想必那咒祖灰飞烟灭之后，他的后人还是会感知到的。” “是啊，一个不能轮回的种族，其性情还真是不好揣度。”憾山沉默了很久，象是恢复了些气力，自语道：“鼓鼓的修为太低了，早前说过要传他憾山术的，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灰狗明白，憾山的魂力怕是要尽了，心中一阵酸楚。回想两人早年间一同出生入死的经历，感叹道：“云歌的事，你就先不要cao心。无论是这咒天大阵，还是云歌的rou身，我想凡事终有解决之法。倒是你的神念不能再覆盖整片大陆，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是啊，我现在，也只能感知这川下百里，便是那忘忧峰也于前日便看不清了。当时，我好象看到两个生灵进入了慈水南岸。我不解的是，那两个生灵极是普通，境界躯体如同凡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憾山象是在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一幕。 灰狗一惊。 若是别人告诉他，两个凡人凭空现身于慈水附近，他一定会说那人疯了。 但憾山说的事，他是完全相信的。凡人想靠近飞在空中的大陆都不可能，那便说明，此二人非同寻常。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灰狗自藏书楼离开，直接来到玄天大殿接待人族。这算是两族之间的大事。虽说人族地位在百族中最低，但玄天族自诩为百族之首，远方来客，怎可怠慢？ 入得大殿之内，灰狗径直向主位行去。灰狗以神识察看了一下这位年轻人，见他悠然自得的端坐于矮椅之上，却是天生一副好皮囊。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满是灰尘的白袍将绝好的身材掩于其中，如瀑黑发让女子都会汗颜，一个大男人长成这副样子，还真是少见。 端坐于一旁的年轻人见一条狗进了大殿，心想，妖族在玄天族也有位置？没听老大人说过呀，他只是说玄天族有位大能，是位神境强者、也或许是仙。但妖族的事，他提也未曾提过。 他曾听老大人说过妖族与人族的恩怨，虽说他不理解，妖族既对人族有大恩义，为何人族要对妖族有那般多的误解，但他知道，种族间的恩怨还不是他这个客卿该cao心的事。 年轻人眉间一皱，目不斜视，只是专注的注意着手中那杯灵茶。 在玄中兴看来，灵茶在人间是绝迹之物，从这年轻人的举动便能看得出来。 听老辈人讲，妖族初次与人族交往之时，便仅是为人族的帝王送了数斤灵茶而已，那人族帝王自是感激涕零。 对于凡人来讲，喝上一口灵茶便可增寿数载，这是此生莫大的机缘。而灵茶增寿命的奇效，也不过百年而已。而后喝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玄中兴站起，将灰狗迎到主位。心中兴奋不已，我的祖神爷爷，今天您终于坐上主位喽。 见主人家的态度如此殷勤，年轻人面色一肃。心知自己唐突了，若这位灰色的大狗是位神境强者，即便他是妖族，不变成人形，那又如何？ 玄天有神不过两三位。如今，又出现一位妖族，居然身居族神之位，无疑对方是位神境强者，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怎能不慎重？自然要认真应对。 于是，还未待玄中兴介绍，他便快速起身，向前一步，面对已经蹲坐在主位上的灰狗深施一礼道：“履莒，拜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