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玄天城的仪式虽不如人族那般金砖铺地、银粉妆壁，但能得十万人行族礼跪迎于长街两侧，玄符还是心满意足的。在风歌的眼中，那位刚刚从城门外被各位族神拥簇着走来，挺着大肚子，迈着方步的邋遢老爷爷很是奇怪。他压根就没看一眼这跪满长街的人群，只是眼望着天空，那眼神中的空旷，只有在米牛的眼中她才看得到。她不喜欢米牛的那种眼神，因此，她也不喜欢这位族神。 凌雨道：“他不是族神吗？你怎么不行礼？” 风歌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行礼？” 凌雨神气道：“我是客，再说，那是你的族神，又不是我妖族的。” “便宜师傅现在算不算妖族？等一下，他来了你要向他行礼！” 远处的灰狗摇了摇头，转身向人群之后走去。 玄符与众神寒暄之后，便情绪低落起来。感叹道：“当年这场族难可谓是损失惨重，没想到，就是连身具仙血的欢然也未能幸免。” 风歌哼了一声，灰狗是她的便宜师父，但那也是她的师父，怎么能允许别人诅咒？心中气恼，嘀咕道：你个鼻孔朝天神！ 玄符望向风歌，忽然面现欣喜之色。哈哈大笑道：“欢然——哎呀呀，你的气息怎么能逃得过你符老弟的感知？快快出来与我相见！啊哈哈，你我万年未见，想必你如今实力又有提升。哈哈，咱们一定要痛饮三百杯，你也要与我讲讲那些陈年旧事！呃——人呢？”说到这儿，玄符终于将仰着的脸低下来，向欢然气息消失之处望去。见那里只有两个孩童，更为显眼的是，那两个孩童是站着的。 玄符好奇道：“这两个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 玄符见那小女娃儿将脸扭到一边，于是，他便望向那男娃娃。 凌雨躬身一礼，正色道：“瑶山弟子凌雨，拜见玄天族神！”对于礼节，凌雨学的是最认真的，他认为，即便对方是族神，也不该行大礼。妖族的大礼，那是在祭祀大典上跪拜妖神的。 玄符心有不悦，但对方是个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给别人落了短处。于是，他面色不变，略有疑惑道：“瑶山？在何处？” 风歌神气道：“那您试试他的身手，他才能告诉您。比如，老爷爷您能捉到他。”说着，风歌向凌雨挤了下眼睛。 凌雨心中一叹，果然是任性的丫头。正在他思索之间，面前的邋遢老者竟然不顾身份伸手向他的肩头探来。凌雨眼中蓝光一闪，伸手将风歌向身前一带。 玄符只觉得，恍惚之间，那小娃儿的身形便已消失。可是明明自己已经将其捉在手中了呀。定睛望去，不由心惊，他手中的小男娃儿何时变了小女娃儿？玄符赶紧松手，那小女娃儿明明就是个凡人，竟敢怒视于他，他暗想，这小女娃又是谁？ 灰狗现身于凌雨的身边，笑道：“做得好，再去试试，让他更难看些。” 凌雨见是一条灰狗，心想，这应该是风歌的便宜师父了吧。心中便多了一丝亲切之感。他摇摇头，无奈道：“不可以，我修为太低，只能施展一次。” 灰狗道：“是啊，虽是天赋神通，想必你要到神王境才能任意施为。” “你是——欢然？！”玄符怔怔的望着灰狗，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眼神之中隐有同情、失落、还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就是那一丝淡淡的嘲讽，令欢然很愤怒，转头便要离去。 “等等，我是玄符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欢然恍若未闻，用屁股对着他，一动未动。 玄符摇头叹道：“一具野兽之躯，不但毫无修为，且无法修行。想必你的魂体寄居其中，也是极痛苦。如今，你成了这副样子，实在让小弟我心中难过。” 灰狗转过身来，淡淡道：“这是我认识你以来，说得最像话的一句话。” “承蒙你的关照，小弟才得以入神境，当初大恩，不敢忘。”玄符若有所思道：“如今，小弟归来，不如以后你就跟着小弟混吧。小弟有rou吃，你自然少不得骨头啃。” 欢然心中怒火顿起，却勉强笑道：“也好，不过你要先接我一掌，若能接得下，我便随了你的意。” “果然？” “当然。” 玄符手一摆，玄中兴立刻高呼道：“礼毕——”他也是等得心急，想这满城的人为一个自大至鼻孔朝天的族神在这儿伤神，顺利带着丢尽了族神的颜面，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现在好了，管你摆手是何意，先让城中父老起身再说。 长街之上跪拜之人相继起身，按族长示意，呼啦啦向远处退去。 与此同时，在极远之处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蹲坐着两个人，正在向长街之上观望。此二人正是酒织和汗洛。 酒织道：“那位乘坐咕噜兽赶来的强者，怎么还没出现？” “他是凡人。”汗洛低声咕哝道。 “你个呆子，你的口水带来的灼痛，我都受不得，更何况是个凡人？而且，眼睁睁被切掉一指，连我都无法忍受，他不痛晕过去才怪。” 似乎酒织的解释很合理，汗洛默不作声。 酒织又道：“无论怎样，从现在开始，你要听酒织的话。” 汗洛转头看着酒织的眼睛，郑重点头道：“汗洛听酒织的话。” “这就对了。”酒织又问道：“哎？汗洛，你说那老头儿和那条狗打架，谁能赢？” 汗洛头也没抬，道：“狗输。” 酒织沉思道：“依我看，应该是那条狗赢，因为你永远都是错的。不信，你就看着，我一定是对的。” 汗洛点头道：“嗯——酒织永远是对的。”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一道无形的力量自长街之上蔓延过来，酒织暗暗心惊，这是什么力量？这绝非是一个神境强者的力量，更不可能是那老者的力量。酒织闭上眼睛，感知那力量的来源之处，竟来自那条不起眼的灰狗！ 酒织看了一眼汗洛，汗洛点头道：“酒织是对的，汗洛要听酒织的话。” 长街之上一声惊呼，那老者被那道力量震飞至数百米之外，竟砸塌了一处民宅。酒织长出一口气，因为那老者就在距离此处不到百米的距离。她拍了拍汗洛，悄声道：“屏息！” 玄符从废墟之中冲天而起，身周元力鼓荡，荡去满身的灰尘。愤怒道：“欢然，你胜之不武！” 灰狗立于长街之上，淡淡的嘲讽道：“胜败无常，这万年以来，你的修为没有提升，心境也落了下乘。” “哼，若非博丘丘暗中相助，我怎会败得这般奇妙？” 博白自云灵身后闪身而出，沉声道：“大放厥词者，是你；败而不服者，是你；无端置疑者，还是你！我博白自承抵不过你一掌之威，却也不至那般不堪。这阵力之息，想必你已遗忘，也罢，那便让我帮你回忆一下，玄天大阵的真正力量究竟如何！”说着，博白便要起身而去。 云灵道：“玄符，你既已败，承认便是。这玄天族神的排名，自然有你的位置。但令我遗憾的是，你将其看得如此之重。” 玄符不语，一挥衣袖，来至云灵近前。气道：“我虽为外门之首，诸神却不服。都说，身为外门之首，需跻身内门前三。可这位置一直被欢然占着，令我情何以堪？” 云灵不悦道：“如今，十一神杳无音信。难道，让你独守外门还不满意，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玄符不敢！”玄符瞪了灰狗一眼，便立于云灵的身侧。 灰狗张口欲言，却被城门之外的嘈杂之声打断。 “何事？”云灵看着欢然道。 “来了一人。”欢然疑惑道：“竟然是个凡人，我玄天之神可曾有凡人？” 这话听起来就是个笑话。什么是神？那是要入神境的强者，凡人与神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连名号都不可能赐予。因为，族神，首先要有能力护族，一个凡人，何来的护族之力？ 城门之外，此时一阵安静。片刻之后，只听得众守军山呼道：“跪迎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