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卡奥逐风跟随步千去入得阵门，举首向前望去，但见伏于地上的那条浑身隐现赤焰之息的老龙眨眼之间便化身为一位老者。卡奥惊了一下，心说，怎么着，收拾我竟然连本体都不用？

    那老者挥了挥手，同样愣怔于一旁的步千云似无所感，卡奥不解，侧身问道：“老龙赶人了，你——还是我？”

    闻听卡奥提醒，步千云方才醒来，连忙转身出了阵门。

    卡奥见那条赤焰老龙化成的老人，须发皆现赤乌之色，脸上虽说皱纹无数，但也较自己年轻许多。自古以来，无论是龙泽那些外域移民而来的龙族还是这土著魔龙，人家毕竟是高贵的种族，想来这老龙驻颜有术与种族有着莫大关系，非他矮人族可比。步歇笑道：“怎么，卡奥大人也喜欢我这副样子？”

    卡奥心中暗骂，谁喜欢你？再变也不过是只魔妖。可一张嘴却满脸含笑：“正是，听我那徒儿说，没人见过魔龙之王的真容。呃——我想他们说的是你变成人形。现在看起来，还真有些人的样子，呃——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和人没有两样儿。”卡奥拍了下脑袋，笑道：“看我这张嘴，话都说不利索。果真被你这副尊容吓到了，没想到强大的魔龙之王竟然在我的面前现出人形。这——你究竟是何意？”

    步歇也不恼，目光现怀念之色，悠然道：“是啊，这副样子，到今日已万年未显。想我魔兽一族，也仅有炎魔之主和冰雪之王见过我这副尊容。说起来，化作人形，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这么说，我想卡奥大人定然明白我的意思。”

    卡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意道：“怎么听着都不象是好事，那两位可没做过你的阶下囚。”

    步歇笑道：“卡奥大人又何必将话说的这么难听？你既然知我所求，又何必闪烁其词？”

    卡奥羞怒道：“若非笨树被关在龙墓之中，你以为我会听你在这儿啰嗦？别的不敢说，这忘忧山之中，还没有谁能真正入得我卡奥的眼！”

    “这我完全相信，万年之前我便听说过大人的事迹。听说您与另外两位族神闯过了问天七阶，所以在咒穹降临之后，炎魔之主与我商议七子之事，我才建议族中七子入问天塔。若非那问天塔，你以为玄天族在这万年间能如此太平？即便你卡奥大人再强，也无法抵得魔兽各族强者联手！”

    “那倒是。不过，为啥只送了一位过去？”

    “其中原因倒是可以相告，但我要知道那位圣子属于哪一族。”

    “七子之事是你三人定下，怎么问我？”

    “卡奥大人有所不知，我魔兽族地那扇通往问天塔的虚空之门向来无人守护。只因在当年与玄天族达成三年才可入塔一次的协议之后，各族纷争不断，哪有心情顾得七子之事？各族圣子大多出自嫡系，都被视若掌上明珠，入问天塔受那千般磨难，那要狠下心才可以。千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象是吃苦的材料吗？我虽与大人不识，但这万年来也常与大人神交，呃——说来见笑了。也许大人实在太忙，未曾感知到步歇的诚意……”

    卡奥顿觉浑身发冷，心道，你个老不羞，如此不要面皮的话居然也讲得出口！卡奥立刻打断道：“你所言不错，若那步千云在我问天峡谷，怕是不出三月，便能化为一具骷髅！”

    “闻听大人所言，我心甚慰。”步歇又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

    “哼，你如此娇惯，就不怕他夺了你的位置？”

    “我魔龙一族不比玄天族，若真有那一日，也可能被众龙分食。不过，若能让我看到希望，一具rou身拿去又何妨？”

    “是吗？”卡奥直起腰来，正了正屁股，又摇了摇头道：“原本我对魔龙族不了解，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这番话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你能骗得希维入了囚笼，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看来卡奥大人果真对我有所误解。不过，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一定能对步歇另眼相看，想来您毕竟是我神交已久的老友。”说着，步歇自怀中取出九个符印。

    卡奥定睛瞧去，不解道：“空符印？你想做什么？”

    “只需大人留下九个魂印，我便还大人自由，如何？”

    卡奥思索道：“听起来很美，谁知道你拿着我的魂印去做什么？满世界的去招摇撞骗，我又哪里知道？万一哪天半路杀出个地仙，谁知道是不是你为我招来的杀身之祸？”

    步歇以两指执起一个符印，正色道：“这符印中有八个会以云雀传书，送往魔兽各族，以为盟誓所用；剩下一个空的，算作保命底牌，只当是这万年来我独自思君不见君的辛苦回报……”

    卡奥伸手止住步歇道：“停——你爱怎么用是你的事，反正你也知道，我徒儿在你手中，我现在是软柿子，你想怎么捏都成。总之，我要告诉你，若你用我的魂印做伤天害理之事，即便我死了，也会入你梦来，向你讨个公道！”

    步歇笑道：“能得大人入梦，以解我相思之苦，那当然是……”

    卡奥觉得喉咙发痒，咳嗽起来，见步歇不再言语，便道：“拿来！”

    步歇双手恭敬的呈上九个符印，郑重道：“那便辛苦大人了。”

    卡奥看着手中的符印，半晌未动。

    “大人可还有嘱托？”

    “嘱托倒没有，只是我要在魂印中说些什么？”

    步歇尴尬道：“神王境的魂印，想必在这咒穹之下，无人敢质疑，署明大人的名讳足矣。”

    卡奥思索道：“哪有那般简单？既然是魂印，就该发挥最大的效力，且不知那盟誓之言可否告知？”

    步歇为难道：“盟誓之书都是步勉与诸位长老所为，具体如何，我也不知。”

    卡奥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这样吧，待那盟誓之书拿在你手里，我再来斟酌。”见步歇望着自己，卡奥又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就算你把我的弟子放出来，我也不会跑！我是卡奥逐风，吐个唾沫就是钉！”

    “大人莫怪，虽说步歇对大人的实力毫不怀疑，但对大人的人品还真是不太了解。既然如此，您先替我办件事，若此事一成，我立刻便放了你的徒儿，还望大人莫要忘了这魂印之事。”

    “你但可放心，待咒穹一开，你便知晓我卡奥之言在人间的份量。想在上古之时……”

    步歇眉头微皱道：“大人。”见止住了卡奥的自我吹嘘，步歇明知故问道：“大人是否知道龙问之事？”

    “呃……当然，魔龙之王难道又有所交待？”

    “劳烦大人将龙问送还给他的母亲。”说着，转身执起摇篮递给卡奥道：“大人要告知希维，我也是迫不得已。未来这战场的情势恐怕也不能受我魔龙族的掌控，但，魔龙希维与龙问却是我族至强血脉，还望大人能带他们母子安然离去。”

    “你——这是何意？”卡奥愣怔道：“这算是——托孤？”

    “大人来这处魔龙村虽仅仅半日，想必也看明白了，我魔龙族也是内忧外患。内忧若解，还需齐心对外。这般说来，外敌却成了解内忧的良方。战事一起，我恐怕再无力顾及他们母子，还望大人莫要推却。”

    卡奥摆手道：“你可是魔龙之王，不必用此等手段，我卡奥说话算话，魂印之事我不会忘！”

    “大人还在误解之中，步歇身为魔龙之王，但也有诸多无奈。大人未至龙栖之丘，自然不知四族的厉害。即便是以大人的力量，这一路行去也会异常艰难。”

    卡奥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先前所言并非玩笑，让我带她母子逃亡，难道希维之事那四族已知？不对，应该是你的大老婆，那位龙母才对。这还不简单，将你儿子丢入龙墓，一切可解。”

    “事情并非大人想的那般简单，此次并非诗氏一家，其它两族也会附和。毕竟，待他们扶千云坐上王位，他们才能安心。所以，我交给大人之事，算是我整个步氏的命运！”步歇面现忧色道：“想必此时那三族的强者已在赶往此地的路上。”步歇从身上摸出一个符文令牌，道：“此令为我族长老令，魔龙地域自可畅通无阻，大人莫要忘了，离去之前定要为我留下魂印！”说着，将令牌放至摇篮之内。

    卡奥看了看那符令，又看了看那只熟睡的虫子，任他难以相信，这只小胖虫子竟是魔龙族的希望。他再不相信，也感知到那篮子在他的手中渐渐变得沉重。在他眼中，那并非是一条虫子，也并非是魔龙之子，而是魔龙之王的信任。他看了眼步歇，忽然觉得他的面容就在这数息之间便现出苍老之象。

    “步歇！”卡奥这一呼，竟让他觉得步歇的眼睛亮了，又恢复了变形时那刹那的光彩。他沉声道：“放心，我卡奥此生牛皮吹了许多，但每次都能兑现，虽说这么活着辛苦了些，却也算心中安泰！这一次也一样，我定会保她母子一路平安！且不知要将他们护送到何地？”

    步歇向卡奥行了一个人族之礼，道：“便随大人之意，只要那四族寻不到便可，即便是我……”步歇望着虚空之阵忧心道：“大人也莫要相告。”

    卡奥手执摇篮，举步向阵门行去，在门口回转身形道：“天黑之前，我要见到那盟誓之书！”说完，转身昂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