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忆云笑了，想想她姐弟三个还真闹出不少乱子，但唯独那一天让她后怕不已。她那时小，不知师父的境界修为，待她翻遍了师父留下的药典，终于知道师父确实已归西，她的心便被阴云笼罩了起来。师父的洞府被她封了起来，不允许两个弟弟再靠近，又能如何？师父已死了，就让他安静的离开吧，她所能做的就是将修行之地改在了师父的洞府之前。 一年的光阴从未那般漫长，她在心里呼唤着，希望师父能醒来，但同时她也知道那只能是幻想。幽影谷是出不去的，她只能不断的提升力量，元石、灵石、碧沙石、蓝精石、紫精石……但凡修行所用到的石头，几乎都被她用遍了。就连小风和小崖都对着洞府之前堆起来的如小山般的石头灰烬说：jiejie，师父是个矿工吗？ 忆云知道，师父绝不会是矿工，即便是矿工，那也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矿工。因为她现在隐约明白了那天法阵之中的人影所说的雷泽是什么地方，就算她说不清，她也知道那一定是个比幽影谷更好的地方。 一年之后，她要带弟弟祭拜师父，三柱清香燃起的时候，姐弟三人向洞府叩拜。 忆崖说：“师父，忆崖去年还小，不懂事，您不要怪我。”背诵完jiejie的交待的话，又眼珠一转道：“尤其是忆崖做梦的时候，您千万别跳出来吓忆崖，师父你知道的，忆崖胆子最小。” 忆风道：“师父，这都是我的问题，我没看过药典，都怪我这个哥哥不用功。要怪您就怪忆风吧。” 忆云叹道：“师父，您谁也别怪，他们两个都是孩子。要怪您也不能怪忆云，忆云这一年来想通透了，您说的没错，性情之于云鹰一族很重要，只有不断强大心境才能达成无觉。忆云还未达成无觉，但忆云达成了神念化境。可是，忆云不懂，为何忆云不能发现师父的躯体？” 封于洞府门口的乱石被虚空之力卷到一边，师父从中走了出来。忆云淡然，忆崖象疯子一样冲了过去，抱着师父不放；忆风呆住了，他不相信师父还活着。 “忆云，你何时发觉为师并未死去？” “就在刚刚，忆云无法控制心神不想您，看来弟子并未修得无觉之念，让师父失望了。” 师父满意的点头道：“无觉只是一种心境，能于一年修到这个地步，已与虚神念力相当。只是，你若想达成她那样的心境，便需要进入无觉之状苦修数几千，你可能忍受这等寂寞？” 忆云点头。 从那天起，忆云将自己封在崖底的洞府之中。万年光阴，似如水般自她的魂海之中流过。万年只为一境，万年间她未看母亲一眼，却在崖底将崖顶那座雕塑深深的重塑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无觉是另一种觉醒，淡然面对眼前的一切。师父曾和风细雨般将无觉之深意缓缓道来，而在她的魂印之中，师父却是严厉的，那声音如刀般深深的将无觉道意铭刻于她的魂印之中。 “无觉于微情，可豁达，可入贤者之境；无觉于生死，可淡漠，可入神境；无觉于己身，可超然，可入无我之境。世事如我，是非对错尽皆归于虚无，千界大同，幻亦真、真亦幻……” 忆云懂了，无我之境便是圣人之境。谷外的世界已是末法，末法时代并非神与仙的世界，而是圣者的天下。她无法读万卷，却可以神入圣，云鹰的天赋便是掠魂，于无声息之间了解一个生灵。师父说，便是一个虚灵也无法阻挡。可是，于谷底万年，她连野兽也没见过几只，虚灵为何物，她倒真想出去看看。 忆云闻听洞府之中传出忆崖的声音，转身见两兄弟自门内扭打出来，便结了个手印丢到二人的脚下，将两兄弟传送至极远之处。那忆崖在大阵边缘吼道：“jiejie，我又做错什么了？” 忆云未作理会，来至洞府之中，对着精灵女子道：“报上名来。” “影月。” “影月？这不是树语城一位长老的名字吗？”忆云曾听师父说过精灵族地的秘事，各族之间看似和平共处，但牵扯却极其复杂。这些事她不必知道，但她们必竟生存在精灵族地，对精灵族自然要知晓一二。谁能保证那大阵永远不会被精灵族人发现呢？ 影月点头迟疑道：“影月长老是我族长辈，因为在树语族崛起无望，希望族中能后继有人。” “就凭一个名字？” “是。” “你族长辈守护树语族，你又听命于碧落，甚至连她的面也没见过吧。若我没猜错你的名字是假的，你本是月神殿一脉的后裔。” 影月很意外：“你怎么对精灵族如此了解？难道你——”影月的面色顿时大变，怒道：“你在此地窥探我精灵族？” “怎么，若你猜侧为真，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但你要想好，要有那个机会才成。” “你——还是杀了我吧。” 忆云撤去影月的神魂束缚，影月不解道：“你已被我发现，为何还要如此待我？我可不会帮你做什么。” “别想太多了，我是云鹰一脉的后人，才不会在乎你精灵族的那点儿私密。”忆云手一抖，将一个储物袋丢到影月的面前道：“先疗伤，回头带我去见碧落女王。” “你——叫她女王？” “难道你让我叫她万年老怪？依她的性情，就算神魂rou身成灰，那张嘴也如天精石一般坚硬。还是叫女王吧，你们精灵族在我眼中有两个女王，你要习惯才是。” 影月面现感激之色道：“谢谢你，你知道，一个妖族称她为女王，她得多高兴吗？”说着便滴下泪来，又道：“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她的神魂弱的象游丝，除了与断魂石对抗，我说的话都听不到。” “那不是听不到，是没法回应。前几日师父来过，说她可能要离世了，让我准备着在谷口祭拜一番。我懂师父的意思，强者嘛，都有些惺惺相惜。但我凭什么呀？我们姐弟三个只是一无所知的囚徒，甚至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让我对一个陌生的冤魂祭拜，我做不出。所以没办法，我只能违背师命，打碎那断魂石。” “真的吗？”影月语音颤抖道：“女王要得救了吗？”眼泪扑簌簌的滑下来，那美丽的脸蛋欲加显得可怜。 “好了好了，你一界暗行者，至于如此吗？女王得救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我就是高兴。” “高兴还哭？” “呃——”影月怔然望着那个外表看似柔弱，却不解人情的身影道：“你不是女人，你不懂。” “那是，我是妖族，我当然不懂。”忆云疑惑道：“但你说我不是女人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内心强大。” “此言有理，带着两个长不大的弟弟，我的内心想不强大都难。哎——”忆云见影月要要以魂力吸取元石，忙阻止道：“不要动用魂力。石壁之上有阵法，以魂力引动，阵法会点燃元石……” “我知道，可是这样可以节省很多。” 忆云很无语，转身向洞府之外走来，边走念叨：“口口声声叫着碧落女王，宁肯为她落泪，也要节省几块元石，看来那女王的命还真不值钱。” 待她踏出洞府之时，只听得身后传来阵法点燃元石的爆裂之音，似乎那声音令她心情愉悦，忆云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自语着：“师父，无觉，原来不是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