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宇宙
老者的声音，荒凉而沧桑，消瘦的面庞隐藏在宽大的灰帽之中，一双黯淡无光的苍老的眼睛，注视着古狼。 古狼在草原中醒来，遇到一个自称等了自己三年的牧童，乘骑悠然一步便是数十里的青牛，见识了那从天而降磅礴的天河以及河中体长数百里的巨大鳄鱼，此刻又来到这里，与这名骨瘦如柴的老者见面。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老者是什么人，所以，此时此刻，只有保持着沉默。 老者默然看着古狼，良久，叹息一声，道：“古狼，你与我派有数十年的缘分，从今以后，便在我派修行吧。” 古狼想起山路入口破败不堪的石碑，山峦中错落有致的宅院，以及穿着各色衣装的修行者，不由会心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多谢先生邀请。” “你叫我先生？”老者沙哑的笑了起来，“也没错，在世俗中，我这样的人，确实通常被称作先生。不过在这山门内，他们叫我掌教。” 古狼忙躬身行礼，道：“古狼见过掌教。” “呵，你还算聪明伶俐。”老者微微颔首，“既然你有意在我山门修行，我便为你介绍介绍山门的分支。我派占据九十万里山峦，山峦中，耸立有五座山峰，唤名藏青峰，碧渊峰，望月峰，紫薇峰，五影峰，对应我派五大分支，分别是天衍一脉，道宗一脉，武宗一脉，剑宗一脉以及影宗一脉。每脉有一名掌教，所学不同，弟子数量各有不一。老夫坐镇藏青峰，乃是天衍一脉掌教。在我等五名掌教之上，还有一名总教，他，才是真正的山门之主。古狼，你可以考虑一下，自己想去哪一脉修行。” 古狼想了想，道：“在此之前，掌教能否告诉我，我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老者缓缓摇头：“不能。” 古狼长呼口气，道：“掌教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如此，古狼便不追问了。按照我的理解，天衍一脉，便是占星卜道，推演天命。道宗尊道法，武宗重武学，剑宗崇剑道，影宗重身法速度，不知我的理解，是否正确。” 老者道：“大致不错，但五脉道法驳杂，远比你想得精深。五脉各有所长，不能一言以蔽之，你可选择一个，日后仔细体会。现在，你可有决定了？” 古狼正要回答，身后殿门突然打开，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 “贫道来也。” 古狼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道人，一摇三晃的走进殿内。这道人一身破旧的道袍，背负一个巨大的酒葫芦，通红的酒糟鼻，迷迷糊糊的小眼睛，一身酒气，看起来十分懒散。 “酒道人，你来了。”老者笑道。 这酒道人摇摇晃晃的走上前，解下酒葫芦，随意选了一张椅子坐了，整个人瘫软下去，打了个哈欠，道：“接到你的传音，即刻便来了。” 说话间，瞥了古狼一眼，问：“就是这小子吗？” 古狼不明就里，看向老者。 老者点点头，道：“应该就是他。” 酒道人端起酒葫芦，猛灌一口，摇晃着起身，来到古狼面前，左绕三圈，右绕三圈，仔细打量。古狼登时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除了身子壮一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酒道人挠了挠头，双眼迷离，一身酒气，“不过，还是勘验仔细一点才好。小子，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我的血？好！”古狼毫不犹豫的将手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手指被咬破，殷虹的鲜血立刻自指尖滴了下来。 酒道人讶异的看着古狼，道：“傻小子，我只要一滴血而已，随意一引便可，谁叫你咬自己的手指了，你看你手指流出的鲜血，何止一滴，简直是浪费。”说话间，伸指在空中一引，古狼指尖滴落的一滴鲜血慢悠悠的向他掌心浮去，好似圆润精致的红宝石，散发淡淡的红色光晕。 这一滴鲜血，就这样诡异的悬浮到了酒道人的掌心。随后，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面八卦镜，引这滴鲜血落入镜内。 古狼仔细观察，发现酒道人右手食指与中指上，各佩戴有一枚古朴的戒指，心中暗想，这戒指一定与老大送自己的古戒一样，内含储物空间，那八卦镜定然就是从戒指中来。 这时，古狼的一滴鲜血，落在镜中，泛起微微的红色涟漪。涟漪散去，八卦镜即刻恢复正常，许久没有任何反应。 酒道人皱了皱眉，转身又端起酒葫芦，猛灌两大口，随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道：“这小子只是个普通人，你这小老儿怕是算错了。” 王座中的老者身体一颤，喃喃道：“怎么可能？” 老者话音未落，八卦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嗡嗡作响。酒道人明显一惊，忙向八卦镜看去，只见镜中景色已然大变。这镜仿佛变成了一扇窗，窗这边是酒道人，窗那边是一片苍茫的星空，无边无际，无数星辰点缀，光芒璀璨。 “这是、是宇宙。这不可能，不可能……”酒道人尽量瞪大那对小眼睛，头冒冷汗，酒瞬间醒了大半，死死盯着八卦镜中的星空，表情无比震撼。 “你是说，宇宙吗？”老者霍然坐起，而后，慢慢的坐回王座之中。 酒道人凝神注视古狼，片刻后，骤然转首，看向老者，目光灿灿，沉声道：“杀了他，我建议马上杀了他。” 闻言，古狼心中一沉，双腿一弓一弹，快速拉开与酒道人的距离，同时黑色长枪在手，护在身前。 虽知不敌，但，绝不坐以待毙。 “不行。”老者缓缓开口，“你杀不了他。尽管你修为远胜于他，尽管他此时在你面前，就如同蝼蚁般渺小，但，你杀不了他。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话中的含义。” 酒道人沉默，过了很久，长呼口气，回身猛灌了几口酒，坐回椅中，闭目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便让他入我道宗一脉吧。” 老者看向古狼，问：“古狼，你可愿意？” 古狼横枪在前，目光深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拒绝。”这酒道人前一刻还咬牙切齿的要杀了自己，现在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又邀请自己加入他道宗一脉，自己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闻听古狼出言拒绝，酒道人眯起小眼睛，看了古狼一眼，而后不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喝酒。 老者思酌片刻，道：“入宗一事，搁后再议，古狼你一路风尘，衣衫不整，我先让青童带你去住处安顿，你若有了决定，随时可在此处找我。” 古狼即刻收起长枪，躬身行礼，道：“多谢掌教，古狼告退。” 离开大殿，古狼如释重负的长呼口气。 方才那酒道人扬言要杀自己时，杀气外放，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令古狼热血激荡，险些当喷出鲜血。古狼料定，假如酒道人真要杀死自己，自己恐怕眨眼之间便会四分五裂，血溅当场。 牧童一直在殿外恭敬的守候，见古狼出来，忙上前一步，垂首说道：“我带你去住处安顿。” “好。”古狼点点头，看着他，“你叫青童。” “是的。”牧童微微一笑，“我是放青牛的牧童，大家便都叫我青童。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哦，原来如此。” 二人说话间，向远离大殿的方向走去，两头青牛驯服的迎上来，上身下俯，垂下头颅。 二人乘了青牛，腾空而起，透过层层云雾，但见白鹤在山腰的云间飞翔，古树参天，俊奇美幽，景致美不胜收。点缀在山间的宅院错落有致，总数应以万计。而在远处，又有四座庞大的山峰高耸入云，气势磅礴。青童指引青牛落在半山上的一处宅院内，道：“这宅院许久无人居住，已有些荒废了。” 古狼下了青牛，环视一周，只见宅院非常简单，纵横不足十丈，只有一间低矮的小房屋，门前一口古井，院内红砖地面青苔遍布，砖缝间生长着绿茸茸的小草，看样子确实很久没有住人了。 青童拍了拍青牛，两头青牛低低哞叫两声，慢悠悠的卧到门边。青童随即取出一枚戒指，交到古狼手中，道：“入门弟子皆可收到一枚空间戒指，即便你自己有，也是要送的。里面有一些修行和入门必备的东西，你可自行查看。方才师尊传音给我，让我叮咛你，你入山门后，万不可私自下山，若有事，可让青牛寻我。你乘骑的那只青牛，便留下来，作你的脚力。” 略小的青牛看向古狼，温顺的哞叫一声，显然听懂了青童的话。 青童又道：“这里十分安静，适合修行，山间有野菜，出门便可采摘，也有寻常野兽，任你猎取。若馋酒了，可找懂得酿酒的师兄师弟讨要，他们一般不会拒绝。” 古狼笑了笑，点头应下。 青童双手叠在前，略微躬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