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魔头
雪花飘飘扬扬,山峦层层叠叠皆铺了白,在群山掩映中一方六角檐亭却有另一番天地。 六角亭上似乎设了一层乳白色结界,庭外白雪絮絮,冰天雪地,亭内暖炉沸沸,酒香四溢。 一个一身月白衣裙的少女正提了壶添酒,左侧边一个一头银发的男子正抻腿斜坐随意的倚在朱红亭柱上,手中挽盏,眼神飘忽望向群山。另一个黑发男子却是在少女来桌前添酒时爱怜的将少女轻轻的拉入怀中,看着少女望向他的小鹿般水漉漉清澈的眸子,男子轻笑,“雪儿,你看这雪落得及时,可是为你开窍做的庆祝罢!” 少女还未出声,银发男子已转过头来,竟是红莲业火般的瞳,脸容白皙间更显妖冶,一开口却声音清冷,“渊止,这就是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小宠?”说着上下打量少女,面无表情的下了定论“不是绝色。” 少女听闻脸色却依旧有些懵懂,不解的看向黑发男子,黑发男子却笑意更深,“我要绝色来做什么,百里兄,你不懂······” 银发男子听闻若有所思却又道,“那个小妖你要怎么办?” “天帝打的好主意!”黑发男子冷哼一声,眼神冷冽,“我便看这小探子要待如何?!” 说话间忽的将手中酒盏随意一挥,清香的酒气便更浓烈了些,酒水撒至半空却融融的凝成了一面水镜,镜中模糊的波纹人影渐渐凝聚清晰,少女好奇起身歪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色兜帽大氅极为显眼,移动间却又奇异的似乎就要融入到了这白里去······ 霁雾实在是口渴,出了殿门也有差不多多半个时辰,这一路走来竟是未曾遇到一个人,匆忙间未曾换下的珍珠绣鞋已经****,双脚如同寒冰,她撑不住便想回转,七转八转间竟迷了路,疑惑着转出了身旁的垂花拱门,抬目相望间一怔。 拱门后的布置跟之前的截然不同,不再是曲径通幽,一瞬间竟开阔了起来,青砖宽朴,上覆白雪,不过只向前铺了几步便倏忽隐去,除了不远处一潭结冰落满雪花极大的湖及湖边的草屋,偌大的地方便只余远处山峦隐隐,白雪铺白,竟像空出来的一块大大的平台。 霁雾不及细看心中便有些喜悦,想着歇脚取暖便直奔草屋而去。 同时,霁雾也没曾想跟揽月宫相比下如此简陋的地方竟也有人住。 她刚想抬手敲门,忽听得一把糯糯的软萌嗓音,便忍不住停下手。 内里孩童对门外似乎未有察觉,只听得道,“小灰,你是不是又找不到家了?每年都在这里,笨到你这种程度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说着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就拿短粗胖的小手指不停直戳小灰的脑门,立马传来小松鼠像猫儿一样“呜呜呜”抗议又委屈的叫声,孩童一听,更不乐意了,手下没停,语气无比痛心疾首,“唉!笨的无可救药!你说你,每回除了呜呜的叫还会干什么?!啊?你说说,你说说!······” 霁雾忍不住好奇通过虚掩的门扇往里瞅的时候刚好见到这一幕,再一听那孩子的话里童声童趣,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捂着肚子笑了。 “谁?!!!” 几乎是同时,软糯的声音迅速拔高,陡现一丝凌厉,霁雾寻思着是不是吓着那孩子了就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忽冷不丁的正对上贴着门缝的一只冰冷的眼。 红莲业火般的颜色,地狱界焚身噬骨痛不欲生的滋味。 “呀!”脑子空白了一瞬,身体却做出了最自然的反应,霁雾吓得踉跄的退后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在雪里,勉强稳定住身子复又抬头去看,却见那虚掩的门缝打开了些,从门缝后探出个小脑袋,正歪头好奇的打量她,雪发红瞳,瞳色清澈,圆嘟嘟的小脸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白雪下红扑扑的,小小的嘴唇嘟起,“我怎的没有见过你?” 雪玉可爱。 这是霁雾脑海里自动蹦出的词,不禁暗怪自己太胆小大惊小怪,心情便放松起来,玩心便起,于是整整神色温言笑道,“小meimei,我也未曾见过你呀。” 闻言那小孩脸色却是一下涨红,不知是气是羞,忽的哗啦一声将门扇拉开,雪发攒成一个小小包子头顶在头顶,一身鲜嫩翠绿锦袍,站的笔直,一手紧紧抱着一直灰白两色的小松鼠,另一手恨不得指上霁雾的鼻孔,中气十足的大吼,“小meimei?!你眼睛长哪去了!还是你眼瞎了!小爷是个男的!是个男的!听见没有?!不许错认!不然小爷一刀砍了你!!!” 霁雾瞠目结舌。 敲破她自个儿的脑袋她也想不到前一刻小白兔样乖巧可爱的小女童瞬间就变成了凶神恶煞还爆粗口的臭小子,而且,重点不在是男是女,而是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能转换自如的情绪。 霁雾怔了下,笑意却更深了,看着眼前年画似的娃娃,就是忍不住想捉弄,眯起眼睛嘿嘿笑的像个大尾巴狼,“小娃娃,就算你是个男的也不能嫌弃自己的长相啊,长得好看又没有错。” 雪发小娃听的夸自己俊美就傲然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收回粗短的小胳膊,改成双臂抱“小灰”,得意的睨着她,随即眨巴了下大眼睛,却又疑惑了,“喂!你说清楚,我何时嫌弃过自己的长相,你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这回换霁雾眨巴眼睛了,她满脸的无辜,故作讶然道,“呀!你竟是不知道么,我将你错认成个女娃娃不就是因为你的长相,你那么生气的纠正,可不是嫌弃自个儿的长相么?” 诶?是这样么? 雪发小娃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觉得对面那笑眯眯的女人说的似乎有理,可更觉得这话里好像又有哪儿不大对,不由皱了眉头,却是耸着小鼻子横横的道,“我才不管你说的什么,反正别来烦我,也别来惹我,小爷现在烦的很!”说罢径自转身就大摇大摆的一把拉开草屋的另一扇门踏进去准备关门。 “诶诶--”霁雾忙快走几步一手撑在了门上,低头正对上一双琉璃清澈的赤瞳,是非常美,可现在这双眸子正呼呼的往外冒着冰气儿死死的盯着她,一脸的戒备。 霁雾迷了路又找不回去,脚底冰凉并着头脸冻得她也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无论如何都是要进屋避寒的,看着面前这雪发小娃一点也没有让进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讪讪的扮可怜,撅嘴示意道:“喏,你也瞧见了,我的鞋都湿透了,又口渴的紧,我就是一刚来的小妖怪,怕冷的很,你就教我进来避避罢,不然我可就要冻死在外面了。”说着就拿空着的那只手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从指缝里去偷瞧面前的小娃子。
雪发小娃低头一眼就瞧到了面前女人湿答答的珍珠绣鞋,神色一时犹豫起来,眼珠子乱转,思量着歪头瞅了面前女人几眼,还是不情不愿的勉强道,“你进来可以,不过可不是白借给你取暖的,你得答应我三件事才行。” 霁雾瞧他一脸不答应死活都不让进的姿态,还是问了句,“总不能你让我自毁神魂我也得做啊,你这说的也太宽泛了。” 对精怪而言,死却是并没有什么的,但若让一个人神魂皆毁,魂飞魄散间化于虚无,却是最最恶毒的诅咒和惩罚了。 因此,雪发小娃在听到“自毁神魂”的一霎那睁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马上就怒视向霁雾,“我做什么让你自毁神魂!”说着送了她一个不可理喻的白眼,“放心吧,都是小事。”说完就不管霁雾抱着“小灰”自顾自的又走向之前坐的室内唯一的床榻。 霁雾马上笑嘻嘻的迈进屋内,转身严丝合缝的关紧了门,哆哆嗦嗦的往里走。 草屋不大,一览无余。 迎门的墙上挂了副蓑翁寒江垂钓图,现在倒是与这屋前的冰湖和雪景相得益彰,画下就是一张高腿印纹大方桌,两旁各摆了张太师椅,再往左侧开了一扇小窗,天气寒冷,窗扇紧闭,窗下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榻,床榻附近有个炭炉正烧的红通,榻上中间搁了一方小几,一床红色绵软的棉布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机上茶壶和几个茶杯了了,壶嘴和一茶杯上方俱袅袅冒着热气儿,而此刻,雪发小娃正准备将“小灰”从怀中拿出放在几上继续训话,除此之外,屋内竟再无一事物遮掩安放。 霁雾觉得简直是简洁过了头,可见其简陋,又想到这臭小子衣衫单薄,连厚些的斗篷披风也无,又似是住在这里,无人相问,无人相管,也不知是什么化成的小妖怪,惧不惧冷,想及此,不觉又心生怜悯,一时又想到自己远离故土,所受委屈,竟泛起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霁雾甚至还没好好了解过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的任何事情,就开始为他心疼起来了,可下一刻他一张嘴,霁雾马上就赶走了自己脑中的错觉,嚯嚯磨牙的走向了床榻上坐下。 他道,“愣着干啥?!等着小爷我伺候你吶!还不把你的鞋快快烘干了了事,小爷还等着你做第一件事呢!”软糯软糯的嗓音,却是骄横的人牙痒痒。 霁雾真想将他一把抓过来敲他的脑袋,这个迫不及待就要讨债的小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