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欺主
那孩子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棉布衣裳,小脚上是最简单的黑布鞋,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丁点别的东西,整个人显得朴素至极,甚至连凤大人治下乡里稍富裕些乡绅家的孩子都比他· 似是嫌碍事般,那孩子的袖子被叠到了手腕上三寸的地方,一双小手此时仍湿着,冻得青紫皴裂,一张小脸也被寒风吹的通红,他却毫不在意,显然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他从门那边踏进来时,勐一看到院内情景,一怔后不禁面露迷茫,随即便又转过门口从门外看了眼院门和院门上的匾额,这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确定下来后他的神情却是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有些更莫名的紧张起来,站在门槛边满眼戒备的盯着院内此时显然处于上风地位的连总管二人,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一双小手更死死的抓捧着足足有他半个身子大的麻藤鱼篓。 连总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纵然心内知道被送到乡下的三公子必然不会被照料的很好,也没想到竟会到这种地步! 连总管一双眼睛都似要喷出火来,强忍着也还是没忍住将桌子不断拍的啪啪响,对身边伺候的人大声吼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三公子迎进来!” 跪着的下人忙随着为首的白胖嬷嬷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涌涌的一下子都向门口挤去,场面混乱。 那孩子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忙灵活的扭身跨过门槛,啪的一声,就在众人眼前硬生生的将门给狠狠的拍上。· 众人一窒,下一刻便都将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为首的白胖嬷嬷。 这期间天色早已全黑,夜寒露重,那嬷嬷此时却是满头大汗,白嫩肥胖的手不断抹着额头,声音里有丝惊惶又强自镇定:“哎哟我的好公子诶,您的父亲凤大人着人来接公子回去了,快快将门打开,让老奴给公子好好换身衣裳,可不能再疯跑着淘气了。” 一句话就将眼前的情景不咸不淡的定为了三公子自身的淘气,转眼把自己身担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连总管听了反而被气笑了,刚要冷声开口门外却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冰冷且毫无感情,一时不由怔住。 “我说过了,嬷嬷莫再要欺我年幼,哄骗了我去。乳娘病了,嬷嬷答应我要去给乳娘请大夫,乳娘在床上躺了有多久,我便也巴巴的等了有多久,等啊等,最后等来的却是乳娘的死。嬷嬷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从我这院子里搬空了,今日却又找来这满院子人是要做什么?难道嬷嬷如今光是看我单单的活着竟也觉的不顺眼了么?” 门内那白胖嬷嬷早已被这番话惊的抖如筛糠,脸色煞白,身上更像是被水洗了一般被汗水打透,险些站立不住却又强撑着。 眼珠子一转,却又忙冲门外那孩子大声道:“公子,老奴冤枉啊公子!老奴当时真的是去请大夫了啊,可是镇上的老大夫凑巧去了别县不在的啊!老奴也是没办法啊公子!自被派到这边老奴日*日夜夜看顾公子,从不曾懈怠,公子可不能因为自己出去贪玩怕被责罚就冤枉老奴啊!老奴这些年来的忠心日月可表啊” 那白胖嬷嬷早已滑到地上一边拍腿嚎啕一边冲着院门大声诉苦,言语中竟还有陷赖三公子并推卸己责之意,众人一时愣在原地。 这恶婆子明显没将小主子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况且他在这里还如此猖狂,可想而知平日里更是如何的目中无人! 这等欺压主子的恶仆!!! 硬生生看到此情景发生的连总管心中蓦然生起一股股恶气,几个大跨步就走了过来,在那嚎啕撒泼的婆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窝心脚就重重的踹了过去。 嚎啕声立止,那白胖嬷嬷只觉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众人吓得忙又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噤若寒蝉。 连总管却再未理那满院子的下人,直直同防备心很重的三公子说了很久的话,又相处了些日子才让他有所松动的跟着回了凤府,那孩子却那日后再未开口说过话。
“三公子竟饿的每日自己去村中西头小河里捉鱼吃,老仆、老仆”连总管说着潸然泪下。 凤大人此时亦是心如刀绞,眼眶通红强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日是夜,就动身去了徽轩阁看望那个一身戒备的孩子。 凤大人从乡下庄子上接回来一个孩子的事情不消片刻便全府皆知,众人不禁疑惑这孩子是何来路,一时间府中下人之间免不了的窃窃私语。 只一夜,消息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凤夫人是第二日用早膳时知晓的,疑惑间不觉怒不可遏:“哪里来的野种,竟也值得他风千山连夜就去看顾!难道我的金贵女儿竟还比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杂种不成!?” 一屋子伺候的婢女吓得忙齐齐跪下,凤夫人的乳母青mama心中早存了这个事儿,正不知如何同凤夫人开口讲,见此情状忙使了个眼色,凤夫人贴身大丫鬟紫箬便忙悄无声息的领了满屋子婢女轻声退下了。 等屋内只剩了二人,青mama才冲气唿唿的凤夫人劝道:“夫人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凤大人的为人夫人还不清楚吗?这其中必有蹊跷,夫人好好想想?” 凤夫人这些年虽脾气见长,但是乳母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听青mama这般说反而更疑惑了:“青mama此话怎讲?” 青mama将话又在心中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夫人可还记得被送走的小公子?” 凤夫人当初生产时虽迁怒于了那小小婴孩,被送走后的这些年也从未再分心关注过那孩子,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忘是肯定忘不了的。 凤夫人有些不悦:“好端端的提那个煞星做什么?”随即就看到乳母一脸凝重,不由顿了下,这才似反应过来般,不禁勐然绷直了身子失声喊道,“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