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莱喀素弥（一）

    莱丹不像她的父亲莱晟大王那么爱上朝，她觉得太累、太麻烦。当年莱晟大王每两日就要见一下皇都大臣们，听听他们有什么新的奏报。而莱丹则规定四日一朝，其他时间若无重要事件写信给她便可。

    这些年来，莱丹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从莱彦造反到黑暗纪一开始的鱼兽族入侵，再到莱黑女三年谋逆，到处散播她是莱羽私生女的谣言，使得她经常愁得寝食难安，日益消瘦，还犯了头痛病。最近她身体稍微好了些，可还是有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困扰着这年轻的女王，她的脸上总是缺乏血色。

    起初她也不是四日一朝的，而是三日。三日朝已经比莱晟大王的两日朝轻松了些，但她的身体依然吃不消，加上她总觉得有些大臣眼神中充满了对她血统的怀疑和嘲笑，不想自己受困扰，两年前干脆改成了四日朝。

    写信是现在所有大臣（包括我）跟她沟通的最重要方式，不过信件并不一定全都能到她的手里。

    每日送达皇宫的信件数以千计，莱丹自己看不过来，干脆让她的皇宫守卫长官莱喀素弥帮着一起回复。

    她信任他、爱他，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但是他对于她是什么心就不好说了——至少我不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好感。他过于谨慎，在人面前表现得太有分寸反而显得这人心计颇深。

    莱丹却不这么认为。这是她第一个爱的人，就像是莱鹏之于我一样。在亲眼见过了手足相残、父母相继去世之后，谁都渴望能有一个贴心陪伴的人来保护自己、让心灵依靠，即使女王也不例外。两年前，我曾经跟莱丹私下提起过莱喀素弥对于政事干预太多，恐怕会引起大臣不满的事情，但这些话莱丹不以为然。

    “萨，朕国事繁忙，的确需要一个帮手，正好他和朕的字迹查不多，朕就让他帮忙回复信件了。”莱丹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不认同她的说法：“帮助处理文书方面的事情一直是左大夫的工作，即使她再忙，也可以从文书团中挑选大学者帮助大王。怎么能让一个武将来处理大臣们的往来信件呢？”

    新上任的的左大夫是之前白昼一百纪莱尔倩大司礼的侄女莱森布琢－逸樟氏，学识渊博、聪慧能干，而且和她的姑妈莱尔倩大司礼一样，美丽而优雅。

    莱丹有她的理由：“莱森布琢选的那五个文书团大学者最大的还比朕小一岁，怎能托付得住？莱喀素弥虽然是武将，但是他年龄同朕相当，而且文笔也不错，是最好的人选。”

    “年龄不是问题，臣先父做林火官时也才不过十岁。大王还是要再给这些大学者一些机会，说不定。。”

    “朕心里有数，不须多虑了。”莱丹打断了我。

    我嘴笨，丝毫没有让她动摇。从那之后，我再没有机会单独和莱丹提起过这件事，因为我每次进皇宫找她谈话时，总是有个莱喀素弥在旁边站着。

    不知我给莱丹的这个建议他是否知道了，反正之后每次他见到我时，眼神都有些不友善。

    从蛇皮港回到皇都，我休息了四个时辰，便穿好朝服和莱胥一起到皇宫开朝会。我在高原道和莱黑女作战的这三年，莱胥一直牢牢地带领皇家卫戍部队防守皇都的安全，还在我弟弟莱巴入伍之后对他格外照顾。我打心眼里对她充满了感激。

    冷松山上，熊熊火把摇曳着的微光透过山上黑暗冷松林射出，在微风中摇晃，照亮这山上古老酣睡着的宫殿群。

    如果说白昼纪中展现在人们面前的皇宫是巍峨庄严的，黑暗纪的皇宫则显得令人不寒而栗。往山上宫殿走的路两边都插满了照明火把，随时有士兵沿路检查是否有火把熄灭。无边无际的黑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而浓重，而森林里的虫鸣也丝毫无法慰借黑暗带给人的寂寥感。

    我和莱胥去得比较晚。当我们两人到达明泰殿前广场时，那里已经站满了皇都大臣们。

    这次朝会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在邻近结束时，莱丹宣布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她要和莱喀素弥－纳咖氏结为悦婚，莱喀素弥封号为“公子”，位列冉鹿大公之后。

    我大莱实行一夫一妻制，但按照国法，王可以有不超过三个配偶。莱丹的父亲莱晟大王就有两个老婆，而现在莱丹也在国法允许的范围内和第二个男人结婚。王的第一次结婚称为“大婚”，之后的都叫“悦婚”。

    从法律上看，悦婚本就是被人们认可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莱丹要结婚的那个人是皇宫守卫部队的长官。他和莱丹结婚，按照惯例是不应该继续在朝廷中留任，以免仰仗王的权威胡作非为。可是莱丹之前都没有和我说过莱喀素弥离任这件事，我预感她根本没有想让他卸下职务的意思。

    莱胥和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我能感觉到她也觉察到了不妥。

    “恭喜大王，”我站出来说，“请问莱喀素弥大人成为公子后，继任的皇宫守卫长官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