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徽商进京
诗云：美梦百日一朝醒，深陷囹圄几度恨。才子佳人最是梦，古今相遇几度春。 话说，司徒紫轩被锦衣卫从金陵被押解到京师镇抚司大狱已然十日有余，金陵曾府已然被查抄，官府从曾家共获得白银一千万两，当时明朝一年岁入亦不过数百万两。 曾天训被南京刑部以“窝藏钦犯、联姻敌国”的罪名逮捕入狱，曾元宝和葡萄牙妻子海伦以及曾府大总管李雨泉等人同时入狱，曾梦娇等女眷被关押在曾府后院的仓库里。 如今的曾府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司徒紫轩，原本曾天训还想赴京疏通权贵以求轻判紫轩，哪知案情竟然将自己牵涉其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金陵城中嫉妒曾家富贵的人纷纷落井下石，觊觎梦娇美色的好色之徒，蠢蠢欲动，欲将深陷大案中的美女弄到手。 曾天训的曾天骄弟弟听说哥哥出事之后，日夜兼程从扬州府赶到金陵城，他住在金陵的徽商会馆，与徽商的其他领袖们会晤。曾天训是金陵徽商的领袖，他的下狱自然引起新安商会的关注。 曾天骄道：“我哥哥的事想必各位早已听说，哥哥被人陷害，深陷囹圄，我们新安商人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当会长多年，你们也没少吃香喝辣，曾某恳请各位同乡施以援手。” 曾天骄毕竟是曾天训的亲弟弟，虽然不常在金陵活动，在金陵徽商界口碑甚好，这次即使曾天骄不出面，他们也不会注视不理。 金陵徽商甲道：“曾会长牵涉大案，当务之急是派人到京师活动，运动内廷和内阁，曾会长或有转机。” 金陵徽商乙道：“曾大人的案子并非关键，那位司徒公子的擅闯孝陵的大罪如能洗刷，大人自然会逢凶化吉。” 金陵徽商丙道：“司徒公子之所以入狱都是周家父子和僧官左氏合力陷害之故，他们与曾府有宿怨。” 曾天骄道：“周家父子横行江南多年，尤其是周德海这小子乃是金陵城的一大恶棍，欺行霸市，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民愤极大，我们当初就应该铲除，这是哥哥常怀仁慈之心，结果反受其累。” 金陵徽商甲道：“曾二爷，所言极是，不过，当初不除恶贼，如今悔之晚矣。” 金陵徽商乙道：“本案案情扑朔迷离，孝陵乃我朝禁地，孝陵卫精锐之师驻扎，司徒公子一介书生岂能轻易擅闯，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曾天骄道：“棘手的是孝陵卫官兵指认司徒公子即是当夜擅闯孝陵之人，其中必有蹊跷。孝陵卫灵异事件早已平息，为何又有人旧事重提，还言之凿凿地指向司徒公子。” 金陵徽商甲道：“此中玄机就在于孝陵卫为何会旧事重提？当初，他们并非抓捕嫌犯，为何秋后算账，无赖良民？十有八九是周德海等人借刀杀人，想必许了孝陵卫官兵某些好处。” 曾天骄道：“周德海这小子也太小看了我徽商财团的实力，他能买通孝陵卫做假证，为何我们不能让孝陵卫改口，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金陵徽商乙道：“既然曾二爷如此说，那就是钱的问题了。我常年受曾会长大恩，无以为报，今为解救曾会长出狱，自愿捐白银十万两。” 诸位看官，这十万白银在大明可是天文数字，西门庆的西宾（家庭教师）温秀才，月薪才三两银子。 竟然有人带头认捐，那些在徽商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甘落后，曾天骄曾二爷更是出手不凡，一下子捐出五十万两白银。 最后，会馆协理统一了捐款数目，竟达五百万白银，金陵徽商商会推举曾天骄为大明金陵徽商商会代理会长，为营救哥哥，曾二爷义不容辞。 曾二爷和几名德高望重的徽商领袖，当日从金陵出发，雇佣了十几名保镖，好在现银都折合成银票，并无运输不便之说。 大明通行的法定货币大明宝钞，明洪武七年颁布“钞法”，设宝钞提举司，其下再设抄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然而，大明宝钞纸质较差、贬值极快，白银货币化已经已然无法阻挡，到了张居正改革，白银货币化已经完全合法。 闲话少叙，“徽商京师访问团”，一路晓行夜宿，终于抵达京师北京。他们在京师徽商会馆落脚，与京师的徽商领袖进行了会谈。 京师徽商甲道：“曾二爷，令兄天训蒙难，我等都有所耳闻，据我们的消息，周德海等贵府仇家已然进京，只要坐定司徒公子擅闯孝陵的大不敬之罪，自然会殃及令兄。二爷，还是早作筹谋为上策。” 曾天骄道：“果然是周德海等人陷害，不知他们打通了那些关节？” 京师徽商甲道：“我们徽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自从周德海等人进京之后，我就派人暗中监视。他们已然买通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所花银两不下十万。” 曾天骄笑道：“周家和左家虽然搜刮民脂民膏，可称家境殷实，可是与我们徽商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他们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京师徽商乙道：“曾兄，事不宜迟，我们在京师还是认识不少官员，今晚就安排与你们见面，陈述事情始末。” 曾天骄谢道：“感谢京师徽州商会的深情厚意，曾某代我哥哥向各位致谢！” 京师徽商丙道：“曾二爷严重了，我们徽州人之所以能够崛起于中华，全赖宗族之功。” 金陵徽商团在京师徽州会馆休息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京师徽商暗中撮合的官商之会在京师徽商甲的京郊别墅里举行。 此次，京郊之会，高官巨贾云集，到会有锦衣卫、刑部、大理寺、翰林院等此案有关的官署。 曾天骄主持会议，他开门见山地道：“在下请各位大人前来，是请各位大人为家兄主持公道。” 这些高官都是此案的利益相关方，他们已经从周德海等人手里收受了不少银两，正所谓“吃人嘴短”，他们与曾天训本人其实无冤无仇，与司徒紫轩更是从未谋面。 到场的官员有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右侍郎、大理寺卿、翰林院编修等人，这群人是出了名的老滑头。他们只说会说秉公处理，其实他们早已约定判司徒紫轩凌迟处死，判曾天训及家属流放。 曾天骄不是一个喜欢转弯抹角的人，他快言快语道：“各位大人，你们都知道家兄是无辜的，你们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乃人之常情。周德海出十万两，我出一百万两，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但求大人们治周德海、左新贵等人诬告之罪。” 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曾天骄如此不懂官场规则，官场的规则就是拐弯抹角，就算是要贪污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伸手要钱的，而行贿的人也没有说“我给你钱，你给我办事”这样的破坏潜规则的话。官员都是有素养的文明人，收钱的时候也要保持君子风范，“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面子比钱更重要。 官员们窃窃私语，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虽然曾天骄不太会说话，但是出手倒阔绰，一张嘴就一百万两银子，大明财政收入只有四五百万两，徽商之富，让这些官员羡慕不已，他们后悔没有狮子大开口，现在要是多要钱难免会被同僚笑话。 虽说曾天骄已然许诺一百万两银子，然而官员内部如何分配却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分赃不均难免不会祸起萧墙。 如果他们伤了和气，这件案子难免不会反复，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官员到内室里商议了片刻，终于拟定了分赃的章程，于是皆大欢喜。 此次，官商之会，是徽商集团与官僚集团的首次摊牌，最后达成了协议。周德海等人还蒙在谷里，他们以为有点臭气就可搞垮仇家。 当日的审判，司徒紫轩死不认罪，仇人周德海、周后林父子以及yin僧官左新贵纷纷粉墨登场，紫轩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咬牙坚持，主审官一无所获，只得宣布择日再审。 司徒紫轩正在狱中胡思乱想，此时牢门洞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阴森恐怖的大狱，紫轩不禁一惊。 他已经被折磨得有气无力，那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勇气。他只当是自己的死期已到，来人便是自己的催命鬼。 司徒紫轩还傻傻地立在一旁，狱中的牢头将司徒紫轩推了一下，司徒紫轩看清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天训的弟弟曾天骄，由于自己拜曾天训为义父，应该称呼他为叔父。 司徒紫轩道：“叔父，你如何进得监狱？义父大人还好吗？梦娇小姐近况如何？” 曾天骄道：“贤侄，你义父被关进了金陵监狱，一是受你获罪的牵连，二是受元宝娶洋女人为妻的牵连，梦娇这孩子被关进府上的后院仓库里。” 司徒紫轩一听梦娇被关在仓库里，正如晴天霹雳，愧疚不已，心道：“梦娇meimei，此次蒙难，完全是因为我的案子受牵连，我对不起她啊。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苦头？” 司徒紫轩问道：“叔父，此次进京有何打算？” 曾天骄道：“贤侄，我这次携徽商使团进京就是为解救你们，已经谈妥，你和哥哥应该不久可释放了。” 司徒紫轩大喜过望，原本还以为必死无疑，幸赖叔父曾天骄从中周旋，至少现在看并无性命之忧。 曾天骄道：“贤侄，委屈你再在这里待几天，我们接你出去。” 司徒紫轩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拉住曾天骄的双腿道：“谢谢叔父的营救，请受侄儿一拜。”说完就叩头谢恩。 曾天骄连忙将司徒紫轩扶起，道：“贤侄，舍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是你的叔父，救自己的侄儿天经地义，何必言谢？说谢字就生分了。” 叔侄两人又谈了许久，如果不是狱卒催促，叔侄俩似乎有数不完的话。 曾天骄走了之后，司徒紫轩觉得做了一个梦，原本还是要见阎王的人却突然被告之快要出狱了。 翌日，曾天骄赶在张居正上朝之前拜见了首辅大人，两人相谈甚欢。 列位看官，欲知徽商与首辅大人密谈详情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