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畏青史不敢退朝甘丞相舌战群臣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孝公勤于政务,秦惠文王更是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所以秦国的早朝开始的时间要远远的早于东方各国。 古人将一昼夜化划分为十二等分,称为‘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算为一个‘时辰’,分别以十二生肖命名, 子时(二十三点,到次日的零点五十九分), 丑时(一点到两点五十九分), 寅时(三点到四点五十九分), 卯时(五点到六点五十九分), 辰时(七点到八点五十九分), 巳时(九点到十点五十九分), 午时(十一点到十二点五十九分), 未时(十三点到十四点五十九分), 申时(十五点到十六点五十九分), 酉时(十七点到十八点五十九分), 戌时(十九点到二十点五十九分), 亥时(二十一点到二十二点五十九分)。 东方诸国大多沿袭旧制,纷纷日出时候才来上朝论事。秦国却是规定寅时上朝,五更鼓点一响,无论群臣还是君王,必须上的朝堂,若有迟到,未到者,以秦国法律论罪。 今日的朝会,进行到这个时候,早已日上三竿了,早就误了早饭的时辰,群臣骂走了张仪,听任鄙一番煽动,再跟着一通欢呼,再加上樗里疾长篇大论,这大殿里的群臣早已饥肠辘辘。 对于群臣而言,这上朝是工作,工作可以分个缓急,吃饭是个大事,一个个早就盘算着早点散朝,好回家吃饭。 群臣也得吃饭啊。就连秦武王嬴荡也是饥肠辘辘,坐在上面,肚子咕咕乱叫,心里不停的祈祷早点散朝。 秦武王嬴荡心里这个别扭啊,心想‘自己作为一国的君王,在朝堂之上,臣子们还在议论军国大事的时候,自己总不能先去吃饭吧,’你们先议论着,我去吃饭了’,要是这样,旁边的史官立马就给你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朝堂公议未决,秦武王嬴荡弃朝臣而去。估计这辈子也就完了,几千年以后的人,也知道自己是个饭桶啊。 古代的史官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公元前五百四十八年,齐庄公与权臣崔杼之妻东郭姜通jian,齐庄公对此工作态度极好,每次都是主动的上门服务服务服务服务。你悄悄的去,完事赶紧走人也就算了,也是这齐庄公找死,没事还把人家老公崔杼的帽子赏赐给了别人。 崔杼知道以后大为恼火,起了杀心。趁着齐庄公下次再来幽会的时候,组织手下的亲信,将齐庄公结果了性命。 国君被杀,那还了得,总得给世人和后人一个交代吧,所以齐国的史官写道‘崔杼弑其君’,崔杼知道以后把史官叫来说道;‘你回去,把这段改一下,就说齐庄公突发疾病死了,你看行吗?’ 史官回答的倒也干脆就两个字,‘不行’。 ‘不行!我就杀了你’崔杼大怒。 ‘杀了我也不行’史官回答的斩钉截铁。 ‘拖出去斩了’崔杼命令道。 你把史官斩了,总得还有人出来记录吧,好在古时候的史官,多是世袭相成,‘去,派人把他弟弟找来’ 老二来一看,自己的哥哥早就身首异处,不等崔杼说话,赶紧上前说道‘崔杼弑其君’没啥商量的,要杀要剐随便。咔嚓拉出去又被杀了。 ‘去,看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给我找来’崔杼心里这个恼火啊,自己老婆让人睡了,自己帽子被人送人了,自己杀了jian夫,反而还要受到后世的责难,不行,一定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一定要写成突发疾病而死。 武士们去一看,还有两个人,一块给带了过来。崔杼也不啰嗦,直接问老三,写不写,老三一挺脖子,‘崔杼弑其君,没得商量’,崔杼恼火,心想怎么这么一家子一根筋啊,死活不肯让步,得了,你不让步,那你也去死吧,说着拖出去又给杀了。 反过头来问老四,最小的这个孩子。 ‘你的三个哥哥,都被我杀了,你要是不想死,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写知道吗?’ 崔杼一看孩子没反应,心想有门继续说道; “你就写齐庄公是因为突发疾病死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只见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昂首而立,面无丝毫畏惧。用还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 “根据事实来记载,是作为一个史官的责任。如果失去了责任,还不如去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这些事情,早晚是要被天下人知道的,你即使将我也杀死,也掩盖不了你所犯下的罪责,反而会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无可奈何,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一家子人啊。‘哎!’一声叹息之后,说道; “你回去吧”。 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正是因为有这些正直坚守道义良知的史官存在,才使得后来人能够发现真实的历史,才知道‘赵盾弑其君’的典故,才会有‘书法不隐”的“古之良史”董狐的存在。 秦武王嬴荡自幼就由宫廷之中的师傅教诲,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所以不管怎样,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位子上,等待甘茂的报告。 甘茂走出朝班,来到大殿之中,开口说道: “启禀我王,微臣有话要讲”。 “爱卿!有何话,尽管说来”。秦武王嬴荡在上面说道,不过从其发出的声音之中,可以听得出,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些疲惫了。 甘茂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可能是害怕自己的家乡音太重,所以甘茂说话的速度向来缓慢,但是每个字都要重读,所以听他讲话,就像锤子敲打地面一样,咣当一下,咣当一下。 “启禀我王!当年禹帝赐予秦国先人皂游大旗时,曾经预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出,秦国将子嗣延绵,大出天下。 而今‘伐宜阳,定三川’是我大秦帝国挺进中原,成就帝业的关键所在。” “甘茂!不得巧言令色蛊惑我王,这宜阳,这周天子,就是这么好打的?再说我秦国劳师远征,千里争利,能有多少好处”。樗里疾大声的询问道。 秦武王嬴荡一看,‘吆喝,樗里疾这老家伙,今天是吃了什么东西啊?不光看不到饿的迹象,而且说起话来,依旧如此底气十足’。 甘茂不急不忙的说道: “丞相辅佐君王,调理阴阳,总理国家大政方针,在下想问丞相一个问题,这利与害的区别何在?” “哼!这还要问,甘茂亏你还是游学四方的纵横家。”樗里疾自恃才高,又有骂走张仪的余威,自然不把甘茂放在眼里,说话之间傲慢无比。 “这利与害,自来是相生相克,天下之事,没有全利,自然也就没有全害,军争之难在于以迂为直,化害为利,至于多少利能使我秦军兵出函谷,伐韩.灭周,自然不能言语说明。 军争为了夺利,但军争也有危险。如果我们的士兵带着全部辎重出兵,势必不能发起突袭,一击毙敌。 如果丢下辎重轻骑快马去争夺利益,装备辎重就有损失。 不分白天黑夜的急行军,强行军三十里去争利,一般只有三分之二的人马可以到达。 强行军五十里去争夺利益,士兵能够赶到一半,已经十分不易。 如果是急行军百里,健壮的士兵能够到达,疲惫的士兵倒在路上,或许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士兵到达,而且这些士兵已经疲惫的难以驱使。敌人以逸待劳,我们的主将或许都要成为人家的俘虏。 远离国土,没有辎重无法生存,没有粮食供应无法生存,没有战备物资就无法生存。”樗里疾不愧是行军打仗的将帅之才,对于军事都斗争的分析,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樗里丞相,所言极是,在下感佩之极。不过在下想说的是。 我听说一件事物能够代来一倍的利润,所有的人都会跃跃欲试; 带来两倍的利润,大家都愿意去尝试; 如果带来五倍的利润,就有人就会选择铤而走险, 如果能够带来十倍的利润,就有人愿意践踏人间的一切制度法律来完成。 如果超过百倍的利润,我想即使是被杀头,也会有人愿意尝试。 而今天我们出兵伐韩.灭周,占领周天子的都城,是我们进军中原,成就帝业的关键一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樗里丞相所担心的不过是,韩国与魏国赵国本是一体,害怕魏国和赵国,趁着我军与韩军血战之时,趁虚而入罢了。 伐韩的关键在于魏国,只要破解了韩国和魏国的联盟关系,争取魏国到我们这边,赵国就不可能越过魏国来救援韩国。 就算宜阳铜墙铁壁,兵精粮足,在我大秦的攻击之下,早晚是会被攻破的。” 任鄙一听又一个主战派啊,说的真有道理,自己一介武夫,只知道说自己身边的事,你看看人家甘茂,说起话来,多有说服力。 再看樗里疾此时已经哑口无言,心想‘这小子,比张仪还要厉害啊,三言两语就切中了要点,军事理论的才能不在我之下啊,不行,要是让这小子得了势,自己早晚还要下岗,得想办法阻止他’,樗里疾想到这里,赶紧思考对策。
最高兴当然要属秦武王嬴荡,自己一心想要进军中原,只是自己有没有办法说服众人,现在好了,有甘茂在,想一想自己洛阳城一日游的想法,马上就要实现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虽然没有开打,最起码目前没人反对啊。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在这时也不觉得饿了,赶紧站起身来说道: “甘茂,所言有理”。还没等说完,樗里疾上前打断说道: “启禀我王,甘茂所言有理,只是何人前去拆散韩魏同盟?” 秦武王嬴荡一听,心想‘对啊!这事谁去啊?转念一想,张仪不是要去吗?不如让他去拆散’想到这里,赶紧说道: “此事,不妨传令下去,由张仪一并办理”。 “不可啊!大王,万万不可!”秦武王嬴荡一看原来是甘茂。 樗里疾不愧是老jian巨猾,刚开始的时候,他是联合群臣斗跑了张仪,他现在的主意是想联合已经失去势力的张仪,来斗甘茂,其实樗里疾心里很清楚,张仪很有可能一去不复返,但是甘茂如果办成了这件事,不管是在秦武王嬴荡的心目中,还是在百官之中的威望将大幅提升,此消彼涨,将会使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威信大大降低,说白了,甘茂才是自己最大的政治对手。 方才貌似好意的提醒秦武王嬴荡,实际上是为了削弱甘茂的计划施行力。 甘茂自然是看明白了,心想‘樗里疾,你这个老东西,刚才你骂走了张仪不算,现在还想阻挡我的前程,老子是不答应的’想到这里,赶紧走出来,没成想秦武王嬴荡已经说出了任命,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前途,豁出去了,才有了顶撞秦武王嬴荡的一幕发生。 听到秦武王嬴荡的任命,樗里疾心中一乐,嘴角诡异的一笑,心想‘甘茂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嘴角的笑还没有消退,甘茂就出来顶撞秦武王嬴荡。 樗里疾心想,‘不得了了,甘茂居然敢顶撞秦武王嬴荡,足见此人野心不小啊!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想到这里樗里疾赶紧说道: “大胆甘茂,我王已有安排,你居然敢顶撞我王,你可知罪” 甘茂一看,今天樗里疾跟自己扛上了,也豁出去了,心想要是不把你樗里疾摆平了,老子今后怎么在这一带混啊? “樗里丞相,今日朝会,我王早已有言在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藏藏掖掖,今日我甘茂为国进言何罪之有?” 秦武王嬴荡一看这朝臣吵起来了,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是比较偏袒甘茂,所以秦武王嬴荡,赶紧出来圆场说道: “诸位都是我大秦的栋梁之才,今日朝会,也是为了我大秦的百年大计,诸位不可意气用事,更不能有诛心的言论,我看樗里疾你就不要小题大作了,同朝为臣,不可伤了和气,甘茂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甘茂看到有秦武王嬴荡的支持,心里自然多了一些底气,心里有底,说起话来自然也就多了些气势。 “启禀我王,张仪此去只在分化魏国实力,而不能拆散韩魏联盟,更不能得到魏国支持,张仪不是最佳人选”。 “甘茂你看此事,何人能当此大任”,秦武王嬴荡问道。 “启禀我王,此事应由我自己前去最为合适!”甘茂回答道。 樗里疾心里一震,要是秦武王嬴荡同意了,这事情就让甘茂做成了,但是现在再想出面阻挡已经不可行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里,樗里疾说道: “此事交由甘茂来做,最为合适,当初张仪献计于先王拆散齐楚联盟,就是亲自上马,甘茂前去,如果遇到突发事情,别人难以应付,甘茂自然能够应付的来”。 “好!今日朝会议定伐韩.灭周!今日起集结军队,准备粮草,来年起耕大典之后,甘茂出使魏国,众位朝臣还有何疑议?”秦武王嬴荡高声问道。 只见朝下众臣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一行贩卖海盐的楚国商人,正往洛阳赶来,张仪的车马,也在陆续的走出咸阳的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