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65章 同仇敌忾(3)
,。 第165章同仇敌忾 一列又一列火车呼啸而过,像载走了黄昏,载来了黑夜,一簇一簇的灯光晃着,像黑夜里多了无数颗晶亮的星星。 纪震赶到现场时,事发地杨庄段废弃的信号道班站,第一处遗留的东西看起来依然心惊rou跳,华登峰未带走的包里,还装着6公斤成型炸药,硝胺和黄色炸药,在这位大师手里,恐怕能发挥出炸掉半幢楼的效力。 发动警力找回的弹壳弹头,爆炸碎片,作为证物摆了满满一地,几处怵目的血迹犹新,沿他们追击的路上,依然有无数警员在打着灯光,寻找留下的弹壳。 他不由自主地沿路走着,时而回头看着,像在丈量着开枪的距离,而他的手里,却紧紧攒着一颗改装后的子弹,装药量过载了,弹壳的出口都裂了,这种子弹的出口动能达到多少还没有数据,不过他知道很大。 躺在地上的牛再山就是最好的证据,隔了十几米,一枪爆头,那子弹洞穿了死者的头颅,自后脑射出,掀掉了一大块,尸体运走,那儿留了一个几乎是人形的血浸痕迹。 省厅来的专家在回溯追捕过程,猝然遇袭,两组交火,这个时候选择的方式是正确的,有一人自路外迂回截杀;而两名嫌疑人也不傻,是借助火车经过的间隙逃跑,而且很熟悉环境的火车经过时间点,故造成警员伤亡,之后牛再山被打伤,但更出乎意料的是,华登峰连同伙也一枪击毙了。 奇人啊……奇人。 总队长轻声喟叹道,不知道所指。 像心事难了一样,他沿着路,和武警战士打着招呼,在每一个弹点都驻足片刻,像体会两位追捕的是在怎样的心态下,顶住了华登峰射出的几十发改装子弹。 快至桥上,他驻足了,几公里的路程现在走起来都艰难,在追击和围捕的间隙,可能逃走的机会太多了,扒上路过的火车再往远处逃向横亘而过的高速路甚至向东遁进城郊村里,都有可能漏网。他没跑掉,是因为追击的两人,把他追到了穷途末路。 总队长……谢远航轻声唤了句,他忝列指挥部人员,现在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纪震侧头看着,没有说话,谢远航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指着下面道:那儿就是击毙华登峰的地方,他跳进了污水河里,差点打死大兵。 那小子命大,要是这种改装子弹,他不死也得半残。纪震道,黯声的话里掩饰不住地欣赏,他且走且问着:我只负责追捕恶性罪犯,没有研究过什么犯罪,可这样的罪犯我也是头回见到,枪战斗得不光是枪法,心理素质占很大一部分……应该就是我们所说的斗志吧,这么拼命的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啊。 这个已经无从证实了,但忍不住会让后来者好奇,谢远航想想道着:他刚来中州也就十**岁,工地那场斗殴他是受伤最重的,被摘了眼球,当时只被当做一起普通事件处理,连立案都没有,据周小旦讲,他出院最晚,不但后续的治疗费没有下落,就连赔偿都没有拿到……我想他应该喊过冤告过状,不过,您懂的…… 谢远航止语了,后面的都懂的,一个民工,无依无靠,谁会在意他的发声? 遭遇会让有些人选择忍气吞声,有些人玉石俱焚,我也说不清他这种算什么,可肯定不是人性本恶的简单原因。谢远航道。 更可悲的是,需要我们警察付出血的代价,甚至无辜的人付出丧命的代价,也改变不了什么,该发生的依旧还会发生。纪总队长痛感地道。 言竟于此,几声幽幽长叹权做结尾。 最后的击毙地点到了,一行警员还在河里用磁铁在捞那一支改装的枪支,拉着警戒的击毙地点,检起来的弹壳,黄澄澄地一堆,都是微冲弹壳,就是在这里,华登峰成了强弩之末,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死在乱枪之下,尸体刚被清运走,法医和鉴证正在忙着清理染血的黑土,这种公众地点,要恢复到它原来的样子。 尸检已经开始,上级的意思是,这种事宜快不宜慢,保密工作也要梳理一下,这种案情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一位省厅来人,小声对纪总队长道。 纪震点点头,回头问着:津门那位同志怎么样了?在哪儿救治,怎么没有消息? 此话一出,齐齐噤声,纪总队长盯向了谢远航,谢远航喘了几声才低沉地汇报:根本没救了,子弹击中颈部,直接把动脉切了,上车时候就没脉博了……在铁路医院。 纪震痛苦地闭上了眼,那怕已经苍桑的心,依然抵不过巨大的悲痛袭来,让他颤声问了句:通知津门方面了吗? 还没有……省厅正准备组织他的治丧委员会。一位省厅来人轻声道。 我来通知吧,成全他英雄之名的,不只是恶枭伏诛,还有我的愚蠢和失职。 纪总队长背着众人,长声叹道,在华登峰的击毙地伫立了良久,他倚着一株树干,像无力承重这份荣耀之重,留给众人,只是个苍老佝偻的背影…… ………………………… ………………………… 大兵和张如鹏蹒跚通过铁路医院急诊设置的岗哨时,肃穆和凝重让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到医院匆匆做了个手术,听闻噩耗之后,他急不可耐地爬下了手术床,张如鹏搀着他来的,看着下午还英姿风发的一行,现在都像霜打了茄子,蔫坐了医院的走廊一排,像用了全身的力量才站了起来,又像处在一个崩溃的临界,不管谁一触碰,可能又会掉回悲伤的漩涡里。 范承和没有起身,他靠着墙,呆滞地坐着,像痴傻了一样,尹白鸽轻轻拉了他,没有什么反应,然后她想说句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自己却一侧头,咬着下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哽咽出来。 可范承和哽咽出来了,他抽泣一声,眼光又呆滞地看自己手上的血,像不敢相信,一个生命会如此的脆弱一样。 高哥,高队,高政委,那位黑脸的家伙,那个总是把纪律挂上嘴上,那位经常巴掌扇着范承和的家伙,其实大兵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太正了,像老张一样,整个人都打着体制的铬印,总是亦步亦趋生怕越界,甚至在大兵的心里,对他的评价并不高。觉得他是个总想着命令总想着任务,也总想着往上爬的警察。 这一刻不再是了,当他冲在最前,当他把兄弟挡在身后,当他迎着子弹想冲上去,一切的评价都不重要了,就像他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一样。 对,他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声名,甚至连生死也可以撇过一边。 大兵慢慢的走近了亮着灯光的急诊室,尹白鸽轻轻地伏在他肩头,无声地流着泪,他轻轻拍着安慰,慢慢地踱进了急救间,急救设备根本没有动用,高铭静静地躺在急救台上,浅色的夹克已经染成了深红色,那一片怵目的血色包裹着他,他像安详地睡着了。 大兵轻轻地,生怕打扰他,走到了近前,把他的手,轻轻放到身侧,那手指还保持着扣枪机的姿势,裤子脏了,鞋也脏了,染着一层尘泥,他仔细地给高铭捋平,可当他直视高铭的遗容时,却再也忍不住了,那眉头依然皱着,就像还在纠结着案情一样,就像每一次看他,都很不入眼,让皱眉无可奈何一样。 哥……我以为我都不会流泪了。 大兵大颗大颗的泪掉着,他给高铭擦着脸的血渍,轻声道着: 哥,你心里一定在怪我,扔下大家一个人溜了,我错了……你们千辛万苦把我从洛宁找回来,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而最后我却当了逃兵……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一直憎恨我的职业,一直厌恶我做的事,一直怀疑我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别人活得幸福潇洒,为什么我们却活得窝囊,过得难受,还总有兄弟像遭了天谴一样死于非命…… 我找不到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的答案,就像天下从来没有过公平一样,总有被欺凌的弱者总有被戮害的无辜总有被践踏的尊严,总有作jian犯科的坏人。每每目睹这些事我依然无法选择旁观位置,无法容忍这些罪恶发生,因为我曾经是……和你一样的人,警察!我逃得过任务,却逃不过宿命。因为我们都无法选择旁观的位置。 一颗豆大的泪,滴在高铭的眼敛,恍惚中像他也在流泪一样,大兵摆正了他的遗容,又像错觉一样,高政委皱眉的额头像平缓了,神态像安详了,大兵噙着泪,庄重地向倒下的兄弟敬礼。慢慢地放下手道着: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
大兵哽咽地说着,曾经敷衍背诵的誓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几句简单的话会让泪流满面,他神情恸动地说着:哥,我答应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做个像你一样的警察,做个好警察。 那轻声的述说像一个分裂症患者的喃喃呓语,却有着敲击到每人心弦的魔力,门口站着众人默然落泪,神情呆滞的范承和不再茫然,依然是悲伤弥漫地心境,像多了一束引路的火光。 那是先行者倒下的位置,是他们以我为焰,光照后人前行之路的位置…… ………………… ………………… 津门,牛再山华登峰伏诛的消息一度让这里松了一口气,晚饭过后气氛徒然紧张起来了,不断有往支队驶来的车辆,支队长丁步凡不断召唤着队里的人,像做一件秘密的事一样派出去了人。 又过了一会儿,信息屏上,蓝白相间的颜消失了,只剩黑白两色,这个时候所有参案人员怔住了,只有一线参案同志牺牲才会有这样的默哀方式出现,又过未久,一条讣告浮在屏幕上: 支队派往中州执行任务的小组,在追捕逃犯过程中,组长支队政委高铭同志不幸中弹,经抢救无效牺牲,享年四十二岁。 技侦室一阵哽咽和失声痛哭的声音,神色凝重的丁支队长又在叫着部下,叫出去楼道里,安排着谁和谁去见家属,注意措辞,一定守好家属,别再出什么意外。还需要安排的诸多后事,都一并打发支队长连夜cao办去了。 转眼间,一室技侦去了一半,邓燕有些懵然,她没有想到这个巨大的成功之后,代价是如此的惨重,而她刚刚还信心百倍地坐在这里,等着尸体的鉴证报告,去寻找那个成谜一样的动机。 邓燕,你来一下。丁步凡喊了声。 邓燕匆匆离座,出门,支队长正抹着眼睛,哽咽了声道着:对不起,我都忙得手足无措了,这样,我们得派几个人到中州,你跟着回去吧……你们省厅的意思是,就在中州开个先开个追悼会,高铭同志就在那儿火化。 什么时候走?邓燕问。 晚上,过几个小时。丁支队长道。 邓燕犹豫一下,意外地否决了:不行。 啊?怎么了?丁支队长惊了一下。 丁支,凶手被击毙,案情还没有全部明了,动机是什么?凶器鉴证都还没有完成,这个时候,您不能把人都抽调走啊。邓燕道。 凶手都死了,放着慢慢查吧,不是我要抽调,高政委在支队官风很好,你看看技侦,还用抽吗?丁支队长道。 侧身看了眼,留下的人也无心工作了,几位女警早哭得泪流满面。 您再考虑一下,这个案子的源头就是从查中州春晖路储蓄所抢劫案开始的,大兵追了一年多,到现在追到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活口,都死了。我就问一个疑点,您要能回答我,我全盘服从您的命令,这个疑点是:华登峰为什么要打死他的同伙牛再山?邓燕道。 丁支队长一下子怔住了。 邓燕补充着:华登峰反社会人格,不在乎自己不在乎死活,都什么也不在乎了,为什么还要打死和他最亲近的人?牛再山可没有他那么变态,置房买车养女人,活得很潇洒,您觉得,难道不会是华登峰必须让他闭嘴? 你是说,还有一个?丁步凡吓到了。 所以我要找那个消失的动机,希望您支持我,这也是给高政委最大的告慰,不管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有漏网之鱼吧?邓燕道,神情坚定,表情肃穆。 这比泪流满面更有说服力,丁步凡思忖片刻挥手道着: 干吧,不管是什么,帮我找出来……不,帮高政委找出来。 言罢,这位支队长想说几句鼓励的话,可未语先噎,说不出来了,他掩着面,怕邓燕看到他的难受一样,转身去了。 邓燕坐回到了她的岗位上,她平复着起伏的心情,重新开始了。死亡对于案件不是终止,而是又一个开始,仍在继续……u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