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来使

    美国官儿来柳芳街访问，隆重的像皇帝出巡，整条街都封了。官儿出现前公安陪着美国安保人员挨家挨户的进房检查，生怕哪家里藏着炸药要跟美国人来个同归于尽。

    那是他不晓得北京人民的心，北京人民渴望着美国文化，也希望跳几支拔份儿的舞蹈，穿几条巨飒的牛仔裤。

    官儿在胡同口发表演讲，鬼晓得他讲的是什么，有人带头拍手，跟着拍就是了。后面才听个矮子翻译说，他要当中美人民友好的桥梁，要让中国人民了解美国，同时也向美国人民宣传中国正进行的伟大的改革开放。

    屁放完官儿进了南里胡同，在南里胡同58号董炼铁吊起一条苏联红犬，当场宰杀。美国人有点惊吓，噢中国人还有这待客之道啊，当场宰狗。

    询问翻译后才知道这儿的狗rou锅是本地一绝，可怜那平日兢兢业业的看门狗，成为美国官儿这趟访问的牺牲品，CNN记者的镜头对准正被宰的苏联红，别有意味的说：

    “我们深深感受到了中国人民的诚意和转变。”

    话筒对正剥狗皮的董炼铁，他像被枪指着一样举起双手。

    CNN记者用生硬的普通话提了几个问题，董炼铁瞧一眼王书记眼色，回答道：“以前咱这狗rou是凭票供应的，是公家的，开放以后我买了下来办了营业证成了自己的买卖，你好也罢坏也罢国家不会管你，有了很大的自由度。”

    王书记满意的点头，而这看门狗显然是为国捐躯的，应该颁个奖章或在报上大肆褒扬一番。

    而因为封街的缘故，狗rou馆老板娘徐秀兰也不呆在店里，她涂上好闻的上海雪花膏悠悠荡荡的七拐八弯转了好几个胡同，最后止步在一个广场上。

    那不是天安门广场，那是另一个广场，广场上有许多穿着艳丽，打扮诡异的男男女女。

    他们有的戴贝雷帽，有的穿红裙子，有的蹬牛仔裤，有的踩高跟鞋，有的歪戴着帽子，有的斜梳着辫子。

    她们清一色的眼神轻佻，笑容妩媚。

    哪儿来的牛鬼蛇神？懂不懂礼义廉耻，讲不讲五讲四美，更何况这儿是四九城！

    徐秀兰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她正在一群人中拉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她的河南老乡“赵红旗”，他们俩勾搭在一起一点不叫人惊讶，可他们在这干嘛？难不成他们也是牛鬼蛇神？

    一窥究竟。

    原来这儿是“北京展览中心”，正在举办第一届夏秋服装销售展。那些牛鬼蛇神是被称为“模特”的服装展示人员。

    继续朝里走，展销会人太多黑压压的挤满了追求时尚与新潮流的年轻人，以前在北京，这儿人的打扮大多只有两种，要么是或新或旧的蓝布工服，要么是或旧或新的65式军装。

    别无其他，千篇一律，单调死板，可现在眼前的一切让人大开眼界，大规模的服装展示更让女性目不暇接，徐秀兰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好像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突然见到刺眼的阳光一样，有点迷幻，又有点晕眩。

    人越来越多，大喇叭中说现在展会至少挤了1500人，更夸张的是展厅外面也黑压压的都是穿着朴素的北京人民，估摸着怎么也得两三万人吧。

    赵红旗说原本五分钱一张的票被炒到了两块五，足足翻了五十倍！可见压抑了半世纪的人是多么渴望感受服装的启蒙啊。

    服装是自我意识的直观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