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青史

    百叶窗下，老眼昏花的优秀共产党员谭禹，计算着今天又赔给资本家多少钱。

    见曹清波来了，谭禹扔来支南京烟。

    两个一块点燃。

    老谭说：“我跟上头领导表态了，咱们这坚决不走数字化道路，书也好，杂志也好，要实实在在捧在手里，闻着那油墨味道才有感觉。你在电脑上点点鼠标，那叫看书吗？那叫玩！”

    老谭对着惨绿的电脑屏幕喷口烟，接着说：“我们是一家办了二十多年的老杂志了，这电脑是近两年才有的？早有了嘛，为什么今年要吵吵着我们数字化？我想不通，我们的读者也不会想通。”

    “还有啊，娘的要我们数字化，倒不先改善改善咱这工作环境，二十几年前我来这楼什么样，现在他吗还是什么样。爬山虎没人清，地板没人换，空调坏了没人管，一口一个没钱，都不睁眼瞧瞧我们这满满一墙的媒体奖杯、奖状、锦旗，都是假的吗？年度最有态度杂志！还是周部长亲自发给我的。”

    曹清波将烟灰弹进个剪成一半的易拉罐，问：“谭编，雨花股份今天跌了多少？”

    “他娘的五个点。”

    “要是涨五个点你是不是就同意数字化啦？”

    “那当然。”

    见被曹清波调侃，老谭叹口气说：“行了不很讲这些有的没的，你整天在外跑，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天条？”

    “我也配犯天条了？”

    “网上都把你祖宗十八代骂决了。”

    “我上无老下无小，还怕人骂？”

    “唉，要知道你写的那篇报道那么招恨我是不会同意你发的，我也是老糊涂了，一不小心被你牵着鼻子走。这《超级歌手》是好惹的吗？人家第二季正播到兴头上，你去给人家泼那么大盆冷水，不等于人家正敲锣打鼓办喜事呢，突然来了个要饭的闹场？”

    “谭编，第一季的时候我就写过超级歌手，这第二季再写那感受也是比以前更深刻，我觉得我写的很好，没问题。我还会在下次合刊里追加一篇更详细的关于《超级歌手》的负面影响报道。”

    “你不会了，我们不会再发表任何关于超级歌手的报道。”

    “为什么？”

    “清波，小鬼难缠啊，你也不瞧瞧网上网下那些粉丝的势力，遮天蔽日的，最近不有个新词叫‘人rou’吗？你当心被人家人rou出来，到时候粉丝来杂志社闹，上头要你滚要你走人，我也保不了你。”

    “可我都写好了啊。”

    “退一步海阔天空，人民喜闻乐见，你算个屁啊，别老在婚礼上放哀乐，我呢，话给你放这了，这事咱们到此为止，你在博客上也给我少放屁。”

    “我博客都一年没更新了啊。”

    “万一你哪根经搭错了呢？像你这种上无老下无小的人是最危险的，我要跟你丑话说在前面，好话呢，基本不说。”

    “那我接下去干嘛？”

    “你还怕没事干？来，我给你派了个新案子，这可是场硬仗，干好了名垂青史，干不好遗臭万年。”

    “省省吧少来虚的，说是啥？”

    谭禹戴上老花眼镜，从抽屉中抽出一本笔记本，上头的字迹很乱，且不是他的。

    “最近在河北有好几个地方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倒也不是多厉害的中毒，就是呕吐拉稀，卫生局检查下来，菜啊，饭啊，厨房卫生状况啊也都过关。一时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