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经济博弈
第133章经济博弈 藏相虽然是财阀势力和金融寡头的总代表,但心中毕竟还有一丝“忠君爱国”的影子,他劝道:“首相大人,请容许我放肆的说一句,目前的金融局势和财政形势已不能再支持战争了……如果我们现在收手,顶多是在货币市场和政府债务上输一笔,在目前欧战大战的环境中,还有弥补的可能。如果继续执著,哪怕打败了支那,也将因不堪重负而造成政府信用的最终破产。” 在回味这个提议时,山本耳畔仿佛又响起了中国代表的言语:“作为邻国,我们并不愿意看到日本经济崩溃,我们愿意为之付出一定的代价以巩固和平……简单的说,就是一旦双方恢复和平关系,中国央行可以抛出一部分华元头寸来回购日元,引导市场情绪重新审视日元应有的地位与价值。当然,干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我们的要求是,日本政府单方面宣布放弃中国庚子赔款的剩余部分,然后我们以这部分头寸作为基数,使日元汇率回升到战争以前的基础,甚至可以稍高一些。这样足以弥补日本因汇率变化而导致的外债余额突然放大的损失,也能适当减轻因战争动员而造成的一部分经济负担。至于另外的解决办法,我们也可以进行一揽子协议的谈判。” 山本对经济的重要性是了解的,但对这个交易的利益计算却并不明了,只能求助于藏相的能力。后者经过计算认为:“精确的数字很难得到的,但大体上却可以计算一番。首先,如果以战前汇率为100的话,每回升1%政府所欠外债便可省下约120万日元,目前日元的贬值率超过25%,那么大约就是3000万元;其次。这些天来因为汇率变动,各主要金融机构都在进行外汇头寸交易,如果能有效巩固汇率,那么至少前面我们的损失可以挽回,这部分资金规模约在1500万日元之间;第三,如果大藏省采取逆向cao作,利用目前地恐慌情绪大量吃进国债、股票和其他有价证券,一旦汇率回升。这部分获益当在10%以上,以目前的市场规模计算,收益在3000万日元以上;第四,各种以日元为本币作为计算的对外投资同样可以得益于汇率回升,这部分补偿大约有2500万之数……总的说来,如果能恢复到战前汇率,日本可以挽回经济损失约10000万元。” “这么多啊!”山本感慨了一下,“顶得上海军好几条最新式的战列舰了。” 藏相在心里严重鄙视一心只想建造军舰的首相。嘴上却说:“首相大人所言极是。” “不过支那要求我们放弃庚子赔款,这部分需要损失多少?” “清国的庚子赔款帝国政府可以得到的份额折合日元大概为9154万元,除去已递解地部分,目前还剩余约8000余万,分49年付清。如果计算本息,我们付出的代价和所得的收益基本平衡,甚至还略有盈余。” “是么?”山本挠了挠头皮,“可这种议案怎么才能在内阁那里通过呢?怎样才能取得陛下的谅解呢?” “从理论上说。如果我们能够战胜支那军队并取得决定性战果,那么目前暂时下降的汇率是会回升的,这10000万损失肯定没有原先大。但战争的结果很难预测,即便胜利,我们也要先期再行投入3000万以上的军费,并没有决断地把握。”说到此处,藏相深深地向山本鞠了一躬,“汇率和资本收益不能单从金钱上衡量。如果我们能取得圆满的结果,第一个好处便是经济形势和金融危机得到控制,这远比10000万元重要的多。换而言之,军事上的挫折只不过是损失个把师团和一批老旧军舰,只要国本在,要想重建乃至制造更新、更好的战舰都不在话下;倘若在财政上遭到重创,帝国在短期内决然翻不了身,两边孰轻孰重。还请首相大人三思啊!” 对陆军师团地重建。山本没有兴趣,但一听到建造更新、更好的战舰。他就两眼放光。第二舰队损失了几艘旧军舰固然让人心疼,但如果以此为契机营建新舰,相信海军方面是会满意的——这是一个理由充足、论证有力的前提。非常好! 远在北京城地秦时竹也在和财政总长梁士诒商讨有关细节。 “总统,您真打算动用央行的力量帮助日本恢复汇率?” “怎么,不乐意还是做不到?”秦时竹笑着反问道。 “很难说。从技术角度上说,肯定办得到,甚至我认为根本不用8000万,抛出5000万头寸就足以稳定市场了。”粱士诒回答道,“目前央行已是远东金融市场的风向标了,只要我们大规模动手,肯定有人立马跟进。在代价上说,我们可以先期买入日本国债和股票等手法予以对冲,基本上也不会损失。” “那就是不乐意喽?” “我心里很矛盾。如果答应日本,庚子赔款那几千万元就不用付了,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有好处。可反过来考虑,目前日本财政和金融正病得不轻,我们赔不赔这庚款只是小节,它们现在的窘境才是要命。趁你病,要你命才更是王道。何况我们即使帮助了日本,也不会减轻他们对我们的仇视,将来迟早还有一战,何苦现在帮助敌人输血呢?” “燕孙兄,输血一词,妙啊!” “总统莫开玩笑。”梁士诒仍然一脸郑重,“虽说我搞了半辈子的财政金融,但总统的手笔一时竟是看不懂。诚然,搞垮日本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这反过来并不构成我们帮日本地原因。” “燕孙兄过虑了,帮日本也是帮我们自己。” “奈何?” “原因有三:其一,战争打到现在,日本支撑不下去。我们也是勉为其难,没有金融上的妥善安排,难道不死不休,拼个两败俱伤这场战事本来就是日本强加给我们的,只要我们体面的结束了战争,收回了胶州,成效已经显著,再打下去又没有必胜地把握。何苦再死缠烂打?其二,倘若我们不帮日本,一旦日本金融崩溃,我们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到那个时候,日本的军阀、财阀为了摆脱困境、转移国内矛盾,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外发动战争的,目标当然是我们。岂不是无妄之灾?其三,现在欧战正酣,列强对于远东商品与服务需求极大,如果我们把精力集中到经济建设、工商发展上去,收益远较战争来的可观。燕孙兄是明白人。你看看现在铁、煤、棉纱、粮食是什么价格,战前又是什么价格,中日两国难道有钱不赚,白白便宜他人?日本虽然工业基础强于我国。加工、生产、制造地水平也高于我国,但却严重缺乏资源,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我们控制了原材料地价格,就可以从日本的利润当中割下一大块来。” 联想到近日政府提出地出口税递增改革案地情形,梁士诒恍然大悟,这不是现成的杰作么?“只是……”他喃喃地说,“日本方面肯就范么?”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秦时竹趁热打铁。“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基本是纯收益,只是大小问题,对日本而言,是利弊相间,得失各有的情况。我们努力的目标就是推动日本的有识之士来服务于这样一种大局。我想来想去,在目前两国政府处于军事对抗和外交僵局的当口。直接面对面的谈判恐怕很难快速妥协。唯有民间地力量,让一批我国工商界的头面人物与日本财阀相接触。通过他们进而影响政界的举措。燕孙兄你算一个,辑之兄也是一个,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把季老也请上。” “张总理他?” “不碍事,不碍事……”秦时竹摆摆手,“我们和季老在政治理念上有不小的差异,而且在短时间内难以弥补。但在发展经济,振兴工商、奖掖实业方面的态度却是一致地,我相信他不会拆台。中国几大财团的总老板都出马,这事情就郑重了几分。到时候就请沈先生挂名做个团长,你挑几个得力人手配合就行。”
“如果沈老肯挂帅,那最好不过了。”梁士诒心想:“南张北周、关外辽阳”若是一起出手,倒还真是那么回事,话同时说回来,如果这三大巨头出面还搞不定,那在东京的政治谈判代表基本也搞不定。 “日本方面,沈先生已先期联系了满铁。满铁和我们有过多年的合作,彼此了解程度较深,虽然满铁是属于陆军系地企业,但对陆军的刺刀政策尤其是目前的窘境并不是完全支持的,有不少的怨言,埋汰他们是不懂经济、不懂政治、只懂厮杀的野蛮人,这便是我们彼此接近和谈话的基础。另外,还可以通过其他渠道和山本首相做做工作,只要事情办成,我们就在日本再定几艘运输舰,请山本首相和斋藤实海相多多关照。”说到这里,秦时竹笑笑,“外事工作不能小气,该到位的就一定要妥善到位。” 有了这么明确地指示,梁士诒踏实了很多,虽然现在东京谈得热火朝天,但这不等于取代大政治家、大资本家的地位嘛!不管怎么说,北京谈判却是把舵的。当然了,说是说沈麒昌挂帅,张謇、周学熙等人为主要代表,但这并不等于让他们亲自出面谈,他们只需要笼统地商定一下大政方针即可,具体的技术细节和cao作流程完全可以由东京人员代劳,外交部的干将,都是响当当的好学生啊……陆征祥的外交部里,可是有一大批毕业于欧美,接受过最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而陆总长本人,则是袁世凯时代就相熟地旧人了,相信配合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 从大总统办公室出来后,梁士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袁世凯,人还是这批人——周学熙、陆征祥、包括他梁士诒,为什么事情就能够办得不一样呢?他尝试在袁世凯和秦时竹之间做对比,得出地结论是,单纯论政治阴谋和官场伎俩,秦时竹远远不是对手,但老头子为什么一次次地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连性命都会送掉?从御下的角度而言,梁士诒也认为老头子地手法虽然不那么光明,但却分外有效——只有对手下分而治之、互相平衡,才能维护上位者的尊严和一言九鼎的声音,只是秦大总统好像不太喜欢手下拆台——手下拆他的台固然不行,手下之间相互拆台也不行——谁要是和这条对着干,谁就没有好下场,在这里卖弄小聪明只能是自取其辱。这样的好处是,手下干得得心应手,坏处自然也是一样——总统大权放手,甚至在梁士诒眼中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可总统似乎并不在意,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营造这样一种结果。民主么?梁士诒不相信,不仅自己不相信,他坚持认为秦时竹也不相信。在中国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国家,谁相信民主,谁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要以为孙大炮口口声声将“民主”喊得震天响,他其实比谁都要来得独裁和专制。一阵清风吹来,梁士诒微笑着摇摇头,心想这是怎么了,尽想这些没用的东西,赶紧把总统交办的事情办好才是正道。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猜测的,往往猜测了也只能得到一个错误的预测,或者说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要挽救日本的汇率和金融体系,情况确实如秦时竹所说的那样,不仅对日本有好处,对中国也是必要,但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却没有告诉梁士诒——没有和盘托出的目的不是为了留一手,相反,却是为了更好地办成事情。因为,以当时人类的智慧,即使聪明如梁士诒,也很难理解这中间的奥秘。这个奥秘说穿了一文不值,其实就是汇率与生产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