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到底没能等到春天
俗世间有一种说法，死人的时候是会方天气的！说的就是有人去世的时候，天气总不会太好，或雨或雪，多少寄托了一些人们的哀思。 放在以前，小广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他从小时候开始，这样的事情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然而自从知道了修者的事情，又软磨硬泡之下跟着仓葛摸索着修行以来，他就觉得这不过是人们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的一种牵强附会，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今天，他觉得是老天在为仓葛爷爷哭泣，人们的情绪终究是影响到了铁石心肠的老天！先是呼啸了一夜的北风，呜呜咽咽的，似有很多人在不停的哭泣；然后便是半夜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雨，冰冷的雨在雪地上打出一个个的小洞，不等落地，就已经凝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豆子，打的窗户啪啪的响，窗纸都打出了窟窿。 贺天方在窗户上钉了几层棉被，陪着小广一起守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仓葛，外间屋里，十几个人同样焦急的等待着，几天下来，一个个熬的两眼通红，也不敢就回去休息一下，他们都希望仓葛这个给了大家无数次惊喜的老头儿能够再次创造奇迹，然而所有的期盼就在充满期待的等待中慢慢的消逝，就如同攥在手中的沙子，用了很大的力气，却也没能阻止它从你的指缝间钻了出去！ 所有人都沉默！ 冰雨之后，是漫天的飞雪！ 清晨的时候，天地被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整个断桥村，整片天地银装素裹，飞舞的雪花如同飘洒的纸钱，在风中舞动着，洒向地面，洒向树林，洒向田野，洒向仓葛钓鱼的河岸。 “我该走了，去哪呢？“仓葛短暂的清醒中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宣告了自己生命的终结，又问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问题，便盍然长逝。 人们在短暂的喜悦之后，根本不相信仓葛就这样离开，他们试图唤醒睡着了一样的仓葛，最终被贺天方父子阻止。 “仓葛叔已经走了！“ 所有的人放声痛哭，哭声以仓葛的家为中心，向四处蔓延着，直到整个村子沉浸在悲痛和对未来深切的担忧之中，两者彼此推动，绝望瞬间击中了所有人！ 贺天方将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给仓葛穿上，又招呼着人，帮忙将不知道漆了多少遍的棺材抬到了外间屋，也将那些堵在那里的人都轰到了外面。 “都嚎什么嚎！滚出去，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知道帮着送送仓葛叔！咱们平日里受仓葛叔的恩惠还少了，这个时候还让一个老人家庇护了我们这么久！现在他老人家走了，难不成就这么扎煞着手看着！”贺天方心里很烦，这些人的哭声中当然有对这个老人家离世的心痛，更多的却是对于失去了这个庇护了断桥村许久，给了他们希望的老人之后的茫然，对于终将面对的命运的恐惧！ 刚才给仓葛换寿衣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的重量，就是这样，他仍然在没有昏迷的时候，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雕刻那些奇怪的符文，还要强撑着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小广，让他能够继续下去。可以说，现在所有的人能活到现在，全都是拜这位老人所赐！ 话吼了出来，泪也就随着流了出来，他抱着仓葛瘦弱的身体，仿佛有千钧之重，缓缓的走到棺材跟前。小广的娘和小凤两个把家里最好的被褥都拿了过来，把棺材里铺的软软的。她们伸出手来，轻轻的护在仓葛身体的下面，随着贺天方的动作，一点点向下放着。 很多人都伸手过来，嚎啕的大哭变成了轻声的啜泣，每个人都忍着，担心吵醒了这位老人。 是啊，是因为他，才让这许多人活到了现在，如今他累了，他走了，再不能吵他了。 小广把仓葛的鱼竿，马扎，小桶，烟袋等物都取了过来，按照习惯，分别放置在仓葛的手边，他突然想起仓葛想要喝鱼汤的，便抹了一把眼泪，不顾贺天方的询问，提了自己的短棍，转身钻入了铺天盖地的大雪之中。 不远处，一些魔族远远的望着大雪之中，仅仅一河之隔的断桥村，大雪之中，村子只是露出了模糊的轮廓。他们数次想要冲进这个村子，寻觅那个让他们心动，又微微有些心悸的神秘气息，数次留下了很多尸骨，然后没命的逃走！如今的这些魔族，也许早就不是先前的那些，又或许仍旧是他们，冥顽不化，只是多了些生面孔而已。 村子中的神秘气息突然消失了，这让他们鼓噪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就该冲进去看看，然而突然出现在村子外面的河面上，疯狂的砸着冰的人族少年又让他们觉得整件事似乎是一个圈套！ 这个少年是个奇怪的修者，他砸冰面的时候，周身泄露出来的气息和那屠戮了很多倒霉蛋的阵法气息是相同的，但却远远不如，所以他们更觉得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引诱他们过去的圈套。 就在这些魔族犹豫不决的胡乱猜测中，小广终于抓到了鱼，兴奋的脱下衣衫裹住，连同短棍一起抱在怀里，向着村子跑了回去。 一直在观望的魔族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先是一两个胆大的追了过去，然后便是忘命一般的倾巢出动，他们都害怕被别人抢了先，也许那神秘的气息消失的原因是这个村子中的人已经没法子坚持下去，不然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孩子冒险出来抓鱼！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们吼叫着，欢呼着，互相推搡着，踩踏着，在奔向憧憬已久的事物的过程中，也将各种手段用到了极致，不断减少着最终的竞争对手。 兴奋中的小广突然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熟悉的声响，这让他陡然间汗毛直立，一身的冷汗！他奋力的跑着，想要跑进符文阵的范围，然而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行！难道仓葛爷爷刚走，就让这些家伙冲了进去！ 微弱的金色气息泛起，小广的身形骤然向前冲出，数十丈的距离竟然一步迈过。 而在那些魔族的眼中，小广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就从自己的手边消失，然后出现了往日最危险的地方。 小广顾不得身上发生的怪异的事情，将包裹着鱼的衣服扔到了地上，把手伸进怀里，想要摸出那枚铜钱，却摸了一个空，登时愣在了那里，看着越来越近的魔族，整个人僵在那里，浑身说不出的冷。 完了！这就是小广所有的念头。 那些魔族在小广摸索的时候还暂时顿了一下，见他愣在那里一脸绝望的样子，立时就有了信心，再也不觉得这是一场骗局，奋力冲了过去。 这一切就这样在簌簌的雪中进行着，在小广的眼中，那些可怖的面孔已经越来越清晰，纷杂的脚步声如同敲在心上的重锤，咚咚咚的，仿佛把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诡异的笑容，嘲弄的笑容，兴奋的笑容，这一刻，小广才觉得：原来笑也是这样可怕！ 就在小广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从小广的身前凭空出现，是一个从头白到脚的男子，他回过头对着小广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去，头上的一只短角却让小广觉得他和那些魔族都是有些相似。 正在他困惑不解的时候，也就是在电光石火之间，那男子周身泛起一阵冷人毛骨悚然的阴寒气息，中间伴杂着一丝丝的金色，然后便见不远处，一枚铜钱从雪中飞升了起来，金色的光华爆射而出，威力远胜小广cao控的时候！霎那间，阵法仿佛在断桥村周遭织成了一张帷幕，小广可以清楚的看到金色的光芒在帷幕中急速的流转，而那些冲过来的魔族也在一瞬间化成了血雾！而这张大网似乎有无穷的吸力一般，哪怕那些跑在后面的魔族想要逃脱，也被这阵法生生的拖了进来，不及发出声响，便也化成了血雾！ 蓝色的血液混杂着血rou从金色帷幕的缝隙间滴落下来。 片刻之后，埋设的阵纹爆裂，金色的帷幕消退消去，大雪依旧簌簌的落下来，在地面不停的絮着，掩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小广目瞪口呆之中被那男子拽过了手，将那枚铜钱放在了他的手中，又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了他的手中，一个富有磁性，让人放松的声音响起：“小广，将仓葛先生教给你的阵纹镌刻在这袋子中的材料上，按照原先的位置埋设好，你也就不用反复的镌刻了！“ 声音渐渐的淡去，人也慢慢的融入这大雪之中，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留给小广的东西又确实证明他来过！ 凄凉的唢呐声陡然间想起，将小广从困惑中拉了出来，他匆匆的将鱼捡了起来，向着村子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