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她与他的邂逅
“生命本来就是悲伤而严肃的。我们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彼此相逢，彼此问候，并结伴同游一段短暂的时间。然后我们就失去了对方，并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们突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世上一般。” ——乔斯坦·贾德《苏菲的世界》 2006年的秋天，空气里还余留着夏天的燥热，阳光下倒映着斑驳的树影，树影后遮挡着行走的人群。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面孔，一种种截然不同的姿态，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又诗意的图画。 新的季节似乎还没有真正到来，落叶就开始迫不及待亲吻地面，偶尔阵阵微风拂过脸庞，风里尽是菊花醉人的芳香，为这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更增添了几分烂漫风情。 这个时节，站在洛海市繁华的街头，仍然可以看到没有褪去夏装的年轻男女们，他们行色匆匆地穿过马路，搭上公交，打着的士，各自擦肩而过，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小摊的叫卖，路边的吆喝打破了小城的宁静，小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奏着别样的交响曲。林香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出现在人流之中，单薄弱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家装修简洁的小吃店内，林香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她身穿一件格子长袖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一双灰色的帆布鞋，乌黑发亮的头发被简单地扎上了一个马尾，两缕发丝略显凌乱的垂在耳畔，清秀的脸颊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却依然能成为早餐店的一道风景。 这是华扬高中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平时学生顾客较多，这两天正遇上开学，生意更是好得出奇。邻座的几个男孩正在高谈阔论，聒噪得令林香有些头晕。她放下还没吃完的早餐，随手拿起新买的小说《芒果街上的小屋》，背上书包到收银窗口结账，随后转身离开了小店。 户外的温度明显又升高了，林香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经快到上课时间，心想：第一天开学可不能迟到了。于是，她步伐急促地朝着斑马线走去，斜对面正是她即将度过未来三年的华扬高中。 繁华地带，行人众多，一不留神就被一个烫着卷发的年轻女孩撞了一下，好不容易踉跄着站稳了，书却斜斜地飞到大路边上，离斑马线还有一段距离。年轻女孩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林香不予计较，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捡自己的书。 这时，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黑色的轮子紧贴她的右手停下。 有路人注意到动静，特意驻足观察事态发展，更多的人是一脸麻木继续赶路。 几秒之后，车门被大力打开，从驾驶室内下来一个中年人，对着林香毫不客气地说：“你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危险“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林香抬手捡起书，弹上面的灰尘，“当然知道，我已经上高中了。” 中年人还想说什么，小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从车内飘出了悦耳沉稳的男声，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刘叔，上车。” 老刘是聂晟扬的司机，跟着聂晟扬开车已有一年，自然是清楚他的脾气。他不再理会站在路边的林香，依言钻进了驾驶座。 安静的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聂晟扬收回射向窗外的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搁在膝盖的文件上。他身穿宝蓝色衬衣，领口随意敞开，露出性感的喉结。再往上是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浓黑的眉毛此刻正微微皱着，一双眼眸像幽深的潭水般深不见底。薄薄的嘴唇轻抿，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老刘从后视镜看过去，问了一句，“聂总，现在先去香浓还是明程？” “直接去明程！”聂晟扬用手揉了揉眉心，合上文件夹。 “可是，聂董事长说了，今天让您过去他公司一趟。” “刘叔，我记得您不是从我父亲那领薪水。”聂晟扬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刘再也不敢多言，很快启动老板的豪华汽车，向着指定的方向绝尘而去。 香浓是聂晟扬爷爷在时一手创办的企业，前几年他爷爷去世后，一直由聂晟扬的父亲在管理。聂晟扬坚决不听从父亲的安排进入家族企业，毕业后另起炉灶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现在的网络公司。父子关系剑拔弩张，稍有不和就长期冷战。 其实聂晟扬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温和有礼，声音如和风细雨般好听，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冷气息，总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就好比刚才那会，聂晟扬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却着实让老刘打了一个哆嗦，生怕一不小心丢了饭碗。这会他正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偷窥视。 从车门关上，车窗升起，到车子重新启动，然后移出她的视线之外，林香一直好奇地打量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她特意扫了一眼车屁股上的标志，天使里面有个B，是什么牌子呢？ 这倒不是她爱慕虚荣，主要是闺蜜裴染是个车迷，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谈论各种车型，走在路上也不忘给她普及汽车知识，受好友的影响，林香有时看到好看的车，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耽搁这么一会，离上课的时间更近了，等到绿灯一亮，林香就迫不及待穿过马路，朝着学校大门奔去。她走到高一（5）班门口，里面几乎坐满了人，一排各色封面的书紧靠墙壁堆放着。 一位休闲打扮的男老师正站在讲台前点名，念到名字的依次上去领新课本。林香喊了声报告进去后，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同桌的女生正低头涂着唇彩，看到她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狭路相逢遇冤家，林香暗自在心里后悔不迭，什么位置不坐，偏偏要选这里。没多久就念到了林香的名字，她上去领了新书，抱着书走下台阶时，没注意脚下，眼看着就要摔倒了，有人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小心点，危险。”带着磁性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正是那位年轻的新老师。 额，这是什么情况啊，一上午连续两人对她说了“危险”，还都是在抱着书的情况下。林香头也没回，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台下许多双眼睛开始注意到林香，人美如画是吸引眼球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她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红肿得实在太过明显。林香意识到自己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头埋得更低，匆匆跑回座位。 中午，林香一个人到食堂吃完饭后，趴在桌子上假寐。正当她昏昏欲睡，马上要进入梦乡之时，有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起来了，外面有人找。” 林香揉着眼睛抬起头，看见同桌的女生，也就是她堂妹林晓娜，本来比她小一岁，因入学早而和她同年级。没错，这个世界有时很小，小到无论你在哪里，都能遇到不想遇见的人，而林晓娜就是她不想遇见的人之一。 她记得释迦牟尼说过一句话：“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如果一定要深究林晓娜的出现教会了她什么的话，那就是漠视与宽容吧！原本领完书就准备换个座位的，却没想到就那么会功夫已是座无虚席。 整个洛海市有六所高中，尽管华扬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但与之齐名的学校也还有另外两所，为什么她们偏偏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连分数都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多么的姐妹情深，心灵相通。林香有些讽刺的勾起唇角，随意应了一声。 “喂，你最好用头发把脸盖住再出去哦，不然会让人倒胃口。”林晓娜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显然，她已经对早上的事情一清二楚。 林香并不愿搭理她，一边直起身，一边还在想，继母对挑起家庭战争，围观爸爸掌掴自己，然后通知林晓娜，两人背后八卦的戏码，什么时候才能厌倦呢？话说这个堂妹也是厉害，将林爸与继母收得服服帖帖，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 教室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谢硕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斜倚在栏杆上，脸上微微有些不耐。谢硕和林香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用一个流行的词来形容，那就是青梅竹马。 “阿硕。”林香的声音响起，一口标准的娃娃音，和她的长相十分相配。 谢硕眼眸一抬，勾着嘴角“嗯”了一声，表情瞬间变得放松起来。他迈开大长腿，把手机塞到裤兜里，对身后的林香做了个跟上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学校食堂，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 “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谢硕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姿态闲适。 “吃过了，不喝了。” “第一天上学还习惯吗？” “挺好的，跟初中差不多。” 两人一问一答，聊着些家常。林香渐渐有点坐不住了，好像，似乎，大概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吧！她不经意地撩了撩垂在颊边的几缕头发，白皙秀气的面容清晰可见，同样清晰可见的还有右脸上的巴掌印。尽管过了一上午，却还是能被谢硕一眼看出来。 “谁打的？”谢硕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愤怒。他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见林香咬着嘴唇不做声，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林香慢吞吞的回答：“周淑琴。” 谢硕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放机灵点，别总去着你那后妈的道，你离她远离不行吗？非要凑过去给人家欺负，笨！” 林香还是咬着嘴唇不做声。谢硕看她那样子，也不忍再去说她。 他轻轻叹了口气，“来，我看看，疼不疼。”说完就要去用手抚上她的脸。 林香急忙偏了偏头说：“没事儿，不疼的，我去上课了，你也快回去上课吧！你都复读生了，再不积极点考不上大学的。” 谢硕不由得被她逗笑了，“小丫头，跟你哥一样，整天戳我痛处。” 林香抿着嘴笑着，谢硕拍拍她的头，“走吧，回去上课。” 谢硕将林香送到教学楼下，看着她走进教室后，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