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公正
沈七虽然年轻，却一直处事冷静，表现出一种和他的年纪不相称的干练作风。这其实也就是赛文团一大群乌合之众愿意服从于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沈福的视角看起来，这一次，按照七爷一向的严肃冷峻，他肯定不会理睬洋人提出的单挑请求。单挑？这种古老的游戏现在这年月玩起来显得实在太憨厚了吧？ 在这种地形下，在这种对峙关系中，傻傻地走出去决什么斗啊！对方这是提出了一个多傻的主意！ 然而沈福这一次料错了，沈七竟然走了出去。 沈福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想要阻止。但他和沈七之间隔着一个多莉，没能及时拦住。 多莉似乎是很热衷于支持七爷大胆走出去的，她的身体跟着沈七动了一动。多莉看似无意的这么一动弹，恰好拦住了沈福的去路，顺利掩护着沈七不受打扰地走了出去。 沈福又不能对一个小姑娘动上大力气，一瞬间没能下定决心拚尽全力去阻拦，结果就导致阻拦失败。 沈七一边走出去，一边慢慢地拔出腰畔悬挂的短剑。 低着头认真擦拭着锋利的剑刃，头也不抬的道，“来吧！阿朗松的骑士先生www.shukeba.com。” 名叫图卢兹的骑士出身法国北部诺曼底省的阿朗松城堡，他发出的挑战原本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勇气，仅仅只是想要通过这样的举动来挽尊，并不曾想过对方真的敢于应战。 以武勇自恃的武者最喜欢耀武扬威，这倒不算什么不诚实的花花肠子，这大概算一种流行的职业病吧。图卢兹明白自己刚才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想要决斗。不过，即便是站在上帝面前接受良心的审判，这倒也算不得什么不要脸的欺诈。因为骑士用勇气值碾压对方的信心，这是上千年的传统习惯，绝大多数时候对手都不会应战，这早已是社会常态。 明知对手不敢应战，还要发起决斗的请求，以此达到鼓舞我方士气，打击敌方嚣张气焰打效果。使出这样的略有点耍滑头手段，算不算不诚实呢？图卢兹觉得这不算欺诈，这充其量只是一种流行的姿态，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过失。 此刻再追究这样的细节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对手已经相当意外地走了出来，这个看起来个子矮小身体孱弱的东方少年，竟然应战了？ 其实沈七的体魄在中国人里算是正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与日本人相比还算是相当高大强壮。不过，近距离一对一遇到欧洲骑士的时候，他就毫无悬念地显得来瘦弱矮小了。 因为东方少年的应战，图卢兹不再cao心道德良心上的纠结问题。 现在这位身材高大的欧洲骑士需要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赢的技术问题了。 对手看上去有恃无恐的样子？ 难道他的身上真的加持了来自于恶魔的强大力量？倘非如此的话，来自阿朗松的图卢兹骑士怎么也想不通，两个人的身体强壮度如此悬殊，对方凭什么敢于走出来跟他决斗呢？ 图卢兹的身高超过一米八八，沈七仅仅一米七二。 数据上看，188跟172之间的落差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倘若观察员本人的身高恰好是178-180的话，就会感觉到那两个人之间的高低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假定175-178是成年欧洲男性标准身高的话，那么188的图卢兹骑士看起来就是一个巨无霸，不仅仅地高出一头，整个躯干也相应粗壮了很大一圈。对面的东方少年很明显还没有完成最后的成人发育阶段，青少年嘛，通常都是光顾着抽条长高，一时还来不及横向发育。尤其是这个东方少年在172身高的人里头，也算是瘦长型，根本没来得及长成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这样一来，一个大大地强于普通中庸汉子的诸围数据，另一个的诸元参数大大不及，一涨一跌，落差顿时就显得来非常巨大。 “你一定要选择用剑跟我决斗吗？其实你也可以选择用手枪的。”图卢兹觉得有点胜之不武，好心好意地提醒对手。 这位来自阿朗松的骑士还真是当地的贵族出身，小时候所受的教育相当的绅士化，所以遇到眼前这种情形，忍不住站在“公平”‘、“正直”的高度上，给予对手这样一个友好的提示，不愿意多占他的便宜。 当然，图卢兹这一刻表现得如此绅士，是因为他的优势太大，稳cao胜券，当然不需要再占这一点小便宜，于是也就有了慷概仁慈的本钱。 沈七的眉梢略微跳了一跳，好奇问道，“用剑不是你的强项吗？你干嘛提议要我用枪？这是挖坑呢？还是慷慨呢？” “我不是很明白，挖坑指的是什么？”图卢兹的母语是法语，作为圣骑士当然也精通拉丁语，因为英法之间源远流长的数百年战争关系，对于英语也很熟悉。不过英文里并没有挖坑这样的说法，这是沈七生造出来的中国式英文。所以他一时没能听懂。 “就是陷阱的意思。陷阱不就是在地下挖个坑等人跳进去的意思吗？”沈七耐心辅导，就好像给小学校的小朋友解析生词。 “哦！懂了！请放心，我没有挖坑。”图卢兹看了脚下坚硬的火成岩，“这里的岩石根本挖不动嘛！” 沈七静静地看着这位骑士大叔，不再说话。 “图卢兹有点讪讪的道，”我指着基督的名字说话，我保证没有挖什么坑搞什么诡计，我是真心觉得挥剑劈刺是个力气活，你人小力弱身子单薄，赢了你我也赢不来什么荣耀。但你的枪法我想一定不错，刚刚打死了我的两位伙伴的人，就是你你吧？其实现在的决斗很流行用枪，你不打算试试吗？这对你比较有利。” “哦！图卢兹先生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啊！”沈七轻轻地感叹道。 “那是当然，”图卢兹一点儿也不脸红，他觉得这里头好像没有什么可嘲讽的，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很公道的人，“我用重剑击败你，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没意思。倒不如我们找两把手枪，用枪来决斗。” 沈七微笑，“用枪的话，对我会不会太有利，对你反而不太公平了呢？” 图卢兹充满自信的道，“看样子你是真不了解情况，我的枪法在马耳他乃至半个地中海的海盗圈里也是很出名的！” “是吗？”沈七没有拒绝图卢兹的好意，也没有轻率地点头接受。 于是图卢兹不得不继续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声名，“东地中海曾经海盗横行，这些事情你一定是略有所闻的。因为你也是海盗嘛。天下那个……那个……都是一家人嘛。你知道吗？现如今东地中海的近海航路变得比以前安全多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你是指东地中海海盗数量减少的原因吗？” “没错！这些海盗大多数都是我们骑士团摆平的。在猎杀这些海盗的若干次战斗之中，猎头成绩最好的就是我，阿朗松的骑士图卢兹。我擅长用来复枪打爆海盗们的脑袋。所以，请不要认为用枪跟我决斗会比用剑轻松很多。” “哦！说了这么半天，就是想说你枪法好？” “是的啊，”图卢兹瞪着眼睛，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绅士，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完全不懂得感恩，“用剑的话，对你不公平。用枪的话，咱俩都是用枪杀人的老手，很合适，很公平，不是吗？” 沈七缓缓摇头，“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公平。” 图卢兹感到有些困惑，“我觉得这已经很公平了，怎么你还不知足吗？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看看。” 沈七笑了，“用枪决斗的话，对你不够公平。我不想欺负你。因为你个子大啊，个子大等于靶子大，更容易被射中。我是看你这么喜欢玩公平决斗，所以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要做到真正的公平，你恐怕得想个办法压缩一下自己的体积和面积。” “噢！”图卢兹楞住了，随即反映过来，“你说的也挺有道理。可是我的体积面积什么的，绝不可能被缩小。活着的人又不是面包，岂能随便压缩。”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你可以在你的阵营里找个跟我差不多一般高矮胖瘦的人出来，替你出战。” 图卢兹低头俯瞰着在他看来是又矮又小的东方人，摇头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提议，“我们的队伍里没有符合条件的队友。就算马耳他有这样的人，也是没成年的孩子，不能代我决斗。” 沈七的耐心很好，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这时候就淡淡的问了一句，“话说我们为什么要站出来决斗呢？你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把我绕晕了。现在我完全弄不懂我们为什么要用枪来决斗。请问，这是必须战斗倒其中一人死去的那种决斗模式吗？” “啊……”图卢兹看起来是一个典型的草包二货，他费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为什么忽然提出要决斗的事情。 “决斗嘛，是建立在你不肯向我道歉的前提下，如果你愿意收回之前你曾经提过的羞辱说法并向我道歉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好好相处。至于你问的另一个问题，决斗是不是不死不休？事情恐怕不是那样的。现如今欧洲流行的决斗方法是两个当事人各持一把手枪，只装填一粒弹丸。相隔二十步的距离，一边面对面相向而行，一边寻找各自认为最合适的开火时机。因为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是隔着老远抢先开火好呢？还是冲到最近距离之后再抵近射击呢？这就全看各自对于战斗的理解深度了。” 图卢兹虽然在某些逻辑性问题上明显是个二货，但一说起战斗的事情来，顿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神采奕奕，眼睛深处似乎有光芒闪动，眨巴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的道，“很明显，在距离对手很远的地方抢先开枪是很傻的，一旦没有命中对方要害，自己就沦为人别人砧板上的一块rou，任由宰割。因为每人只有一颗子弹。你的太早用掉，对手没了顾忌，肯定会留弹不发，一直迫近到距离你最近的地方才从容开火，你死定了。”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图卢兹的笑容变得有点高深莫测，“按照这个逻辑，那么大家都不肯轻易先出手，想想看，两个人，你，和我，各自的手里握着一只手枪，食指轻轻地扣在扳机上，我们伸直右臂，用枪口直指对方，步步迫近，谁都不肯先开枪，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最后不晓得是谁沉不住气先开枪呢？最后不晓得先开枪的这个家伙是不是能够一枪击倒对方呢？嘿嘿！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七收敛了之前的微笑，变得来漠无表情，麻木不仁地说了句，“这游戏很蠢！蠢极了！” 图卢兹的脸顿时胀红，“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他又急又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谴责这个粗俗无礼的蛮族小海盗。 一口气在胸口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理顺。 “咳咳，”图卢兹清了清嗓子，镇定自己的情绪，犯不着跟一未成年的野蛮人怄气，居高临下用藐视和不屑的口吻回敬道，“小子！这是你第二次挑衅阿朗松的骑士图卢兹先生的尊严，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必须有一个人为此流血，不是你，就是我。决斗必须立刻在你我之间开始！” “你说决斗就决斗啊？”沈七嘴角斜着扯了一下，“切！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资格找我决斗。马耳他骑士团的每一个垃圾团员都找我挨个儿决斗一次的话，我怎么忙得过来？除非你们公推出一个所有人一致认可的代表，来向我方选出的代表发起挑战。” 图卢兹一时语塞，对方的说法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的。 他迷茫了，不晓得是不是应该按对方的主意来办。 被人牵着鼻子忽悠的感觉不好受啊！ 可是，图卢兹先生发自内心信仰正义和公理，倘若对方提出的办法在情在理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勇气公然予以拒绝。 “我方派一个代表，跟你方的一个代表决斗？请问这样的决斗分出胜负之后，有什么价值和意义？能维护一个阿朗松骑士的尊严吗？又或者，能赢得让你们这些远东海盗继续傲慢下去的资格吗？” 图卢兹这番话的意思其实是说，倘若沈七真的跟图卢兹两人决斗，那么，便以决斗的胜负结果为结论。这是非常典型的“谁的拳头大由谁掌握真理”的古老传统。倘若图卢兹赢了，阿朗松骑士的荣誉便不会受损。倘若海盗少年赢了，那么，他的傲慢无礼便是理所当然的可以继续。战胜者当然有权对战败者跋扈无礼。 所以他的措辞是“继续傲慢下去的资格”，这个资格，不是想有就有的，得拿出强大的实力来赢得它。 然而，事情如果变调成了代表对代表的对战，双方拼斗的标的物是不是相应的也会变呢？是不是决斗的性质就扩大成了整个骑士团的荣辱和整个海盗团的傲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