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惨绝人寰
郭树临碰上此等怪事,自是不能视若无睹,于是悄然对冰钻说道:“鸿雁,刚才这等情形是怎么回事?” 鸿雁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会儿遇上难题,这才想起我来啦?刚才一路上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将我忘了。” 郭树临大窘,忙道:“怎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你,还有那晚之事……” 他还待再说,鸿雁猛然打断他话头,道:“刚才那女子确是实物,不过她只对你一人施了魅术,故杨大人并未见着。” 郭树临心有余悸,道:“她当真是人?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鸿雁道:“我也不知她的意图,但她极是危险,而且……她刚刚杀过生。” “杀生!?”郭树临心中一惊。 “你俩待会儿再聊,我们就快到了。”杨嗣昌插嘴道,语气平和,似乎对鸿雁这等传音之术见怪不怪。 郭树临将注意力转移到赶路上,发现那农庄已近在咫尺。 杨嗣昌沿着田间道路,径直走到那最大府邸之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内毫无反应。 杨嗣昌皱起眉头,又敲了敲门,喊道:“聿民兄,开开门,是我,杨嗣昌!” 那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郭树临心生警觉,鼻子用力一嗅,发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气,忙制止了欲再敲门的杨嗣昌,沉声道:“杨大人,跟在我身后,片刻不要远离。”说罢,他轻轻将门一推,那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应声而开,竟全未上锁。 门内漆黑一片,血腥味浓郁至极,熏得人几欲闭眼,杨嗣昌脸上变色,颤声道:“聿民兄他……” 郭树临“嘘”了一声,借着月光环视一圈,发现门口不远有一支并未燃尽的烛台,于是晃亮火折,将之点燃,瞬间一片橘黄色的光芒将屋内照亮。杨郭二人见得屋内情状,登时惊得呆在当场。 这屋内地面、墙面、家具上满是血色脚印手印,由于色泽较深,刚才黑暗无光,自是无法辨识。此刻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无比惊人。 杨嗣昌神情紧张,口中自言自语,道:“聿民兄?莫非你已经遭难……难不成……是我连累了你……?”说着话,他全身颤抖,倏忽动身向屋内奔去,郭树临猝不及防,一时拦他不住,忙紧追上前。 杨嗣昌来到左首第一间房门口,焦急地向着屋内望去。这一望之下,他登时全身僵住,双手颤抖,口中荷荷呼呼,显得极是震惊。 郭树临来到他身后,将他挡在身后,提起烛台,望向屋内。 这屋内地上躺着一人,青须白面,身着粗布衣物,貌似农夫,全身如同浸在血池中一般,四周墙上满是血迹,呈喷射状分布。天花板上犹自滴滴答答地落下血珠,足见出血量之大。 杨嗣昌状如痴呆,缓慢挪动脚步,似乎想要向屋内走去,郭树临忙将他拉住,郑重说道:“杨大人,此地刚刚发生命案,你切勿沾上此事,不然只怕难以脱身。” 杨嗣昌泪如雨下,念念有词:“聿民兄……我对不住你……要不是我说要来投奔你,你绝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郭树临道:“下手之人极为狠毒,未必是那三大门派,杨大人不必过于自责。”说罢,他提着烛台,绕开血迹,来到那尸首旁边,凝神细探起来。 这尸身形貌极惨,整个脖子几乎与头颅分离,躯干、四肢上也全是割伤,仿佛杀人者与他有极大仇恨,要将他砍成好几截。 但与身上惨状相反的是,这农夫脸色甚是平静,便如在睡梦中去世似的。 郭树临不敢碰触农夫尸身,转身向杨嗣昌叫道:“杨大人,此人当真是你那聿民兄?” 杨嗣昌已然冷静下来,叹息道:“是他,他叫胡聿民,本是户部一名给事中,由于厌倦官场之尔虞我诈,故而辞官返乡,在此务农为乐……我与他志趣相投,故此次事先送信给他……谁知竟然……竟然累得他身死……”说到此处,他声音再度哽咽。 郭树临转身出门,道:“杨大人,咱们再四处探探,看看是否还有其余线索。” 杨嗣昌点了点头,随着郭树临继续在屋内巡梭。两人很快便将整栋府邸搜遍,发现除了胡聿民之外,在府邸的底楼及两楼还有三具尸体,其中一人是年逾古稀的老年女子,一人是刚过不惑的中年妇女,杨嗣昌认得这两人,分别是胡聿民的母亲及妻子。还有一名年方豆蔻的年轻女子,作下人打扮,估计是丫鬟。 几人死状均极为骇人,令人觉得下手者不是疯子,便是与死者有深仇大恨。但同时死者面目均平静如常,显然死时并无痛苦。 “会不会……是我刚才看见那青衣女子下的手?”郭树临沉吟道。 杨嗣昌紧张地说道:“你刚下当真看到一名青衣女子,她怎生打扮?有无异样?” 郭树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见说出,杨嗣昌听得头上冒汗,道:“看来那青衣女子有重大嫌疑。但我们现在无暇破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 两人刚要出门,忽听屋外传来一惊声尖叫,语调尖锐,惊慌已极,似是一名女子。 郭树临与杨嗣昌同时停下脚步,由郭树临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向屋外张望。 只见门外有六名青衣女子,各自手持灯笼,正聚在一谷仓之前,其中一名女子俯跪在地,指着那谷仓门内,不停地打颤,道:“里面……里面有死尸……” 另一名女子上前道:“死尸……水玉香,天色昏暗,你确定没看错?” 郭树临瞧见此女面貌,赫然便是花镜月,心中一喜,刚想上前相认,忽而想起自己正身处杀人现场,贸然外出,只怕会被人当成杀人凶手。于是缩回身子,静观事态发展。 那名叫作水玉香的女子说道:“没看错……我点了火烛的……那尸体样子极为吓人……身子四分五裂,便如五马分尸一般……” 花镜月身子一震,随即颤声道:“你……确定?” 眼见水玉香脸色凝重、连连点头,花镜月定了定神,说道:“奇怪,我们昨天还在此盘桓,不过刚刚离开一会儿,怎会发生如此命案?大家回来后可曾见过胡庄主?” 六女中一人说道:“我们自丐帮那庄子回来之后,本已在借宿的房间中歇息,听得水meimei叫声才匆匆奔出,根本没有见过其他人。”
另一人说道:“对了,刚才风铃音说农庄中似乎有人敲门,还有人呼喊胡庄主的名字,我们笑话她神经紧张,草木皆兵,只有水玉香师姐胆子大,一人外出探查,没想到果然有所发现。” 花镜月神色越来越严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那胡庄主待我们不薄,假如他当真遭难,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风铃音,刚才那敲门声自何处传来?”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自人群中露面,颤颤巍巍地伸了伸手指,向郭树临与杨嗣昌藏身的宅邸点了点,随即又躲回一女子身后,看起来颇为胆怯。 花镜月点头道:“你性子机警,耳聪目明,所作判断一向准确。”说罢,她转头望向那宅邸,神色忽阴忽晴。 郭树临暗叫不好,思忖万一她率众女前来探查,自己与杨嗣昌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镜月迟疑了片刻,终于一咬牙,道:“大家结成御魔阵,跟我来。”说着话,她举步向郭树临方向走来。 她刚刚踏出一步,一名女子出言道:“花师姐,……此事恐怕牵涉到……‘那东西’,我们还是禀报宗主,谋定而后动吧?” 花镜月转向那女子,冷冷说道:“莲心悠,我适才已然服侍宗主睡下,你也知打搅宗主睡眠,会有何等恐怖后果。另外……莫非你认为我这位考教使者没有资格处理此事?” 那莲心悠立时噤若寒蝉,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花镜月满意地瞥了她一眼,刚想继续前进,忽然听得远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忙循声望去,只见十余名身着道服的男子正排成方阵,向着农庄方向匆匆走来。 待得那十余名男子来到剑灵派近处,郭树临定睛望去,发现这些道士身上穿着与之前那刺杀杨嗣昌之人一模一样,赫然便是武当派门下。 果不其然,剑灵派向着道士们齐齐拱手,花镜月说道:“来者可是武当钟石山钟师兄,不知武当派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武当派中为首一人恭敬回礼,道:“花女侠,在下不知剑灵派在此,多有冒犯,还请原谅。只是我武当派今日有一名私自叛逃的门人逃至附近,我们正四下搜寻,见此地有一农庄,便过来瞧瞧。” 花镜月笑道:“武当派称雄江湖,旁人挤破了头都想拜入武当门下,不知何人如此看不开,居然叛逃?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钟石山悻悻笑道:“花女侠见笑,这是我武当派私事,请恕我不能透露详情。如花女侠并无意见,那在下便下令搜庄了。” 花镜月心知庄中发生了命案,如让他搜庄,自己这剑灵派只怕会惹上嫌疑,当下深深一揖,道:“钟师兄,我派宗主正在休息,万万打扰不得。我愿以剑灵派名誉担保,此庄中并无你武当叛徒,还请即刻离去,至他处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