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针锋相对
鸿雁察觉来人身份,心中一惊,刚想将身形隐去,却见郭树临倏忽站起,向着门口走去。 来者兀自在门口贫嘴,一名男子道:“你还说我放肆?你还不是将阉来阉去挂在嘴边?” 另一男子道:“我乃是恐吓于你,故用词难免不雅。柳姑娘知书达礼,自能理解。” 两人正争执不休,忽听一柔美的女子声音说道:“好啦!藏獒,跟你们俩在一起,什么不雅言语都听遍了,你也就别装着清纯教训你徒儿啦!大家都肚中空空,不如都省些力气,早些吃饭。” 两名男子均不再言语,接着民宿大门打开,两男两女走了进来。 两名男子赫然便是鲁管仲以及萧贱,两名女子则是柳如是及叶浮香。 郭树临早已等在门口,见四人入内,当即上前一揖,道:“藏獒兄,鲁少当家,想不到我们在此重逢,当真有缘。” “郭盟主?你怎么在此?”萧贱吃惊地问道。 郭树临摇了摇头,道:“寻仙盟已然解散,在下目前已非盟主。在下与一友人身有要事,途经此处,没想在此遇上二位,真是不胜之喜。” 说罢,他向鸿雁指了指,道:“我向二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鸿雁圣女。” 他此言一出,萧贱与鲁管仲都惊得呆在原地,萧贱更是犹如化石,瞠目结舌地望着鸿雁。 仿佛见到了神话中的怪物一般。 鸿雁横下一心,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装出认不出萧贱的样子,袅袅上前,敛衽施礼,道:“小女子鸿雁,向两位问好。鲁师弟,好久不见。” 鲁管仲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鸿雁师……仙子,你好。”说罢,他偷偷瞥了一眼萧贱,见萧贱已恢复了镇定,当下咳嗽两声,退在一旁。 鸿雁又向着萧贱柔声说道:“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萧贱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在下萧藏獒,乃藏边人士,现为鲁家客卿,保护鲁少当家返回公输世家。” 鸿雁将“萧藏獒”这几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念诵几遍,甜甜一笑,道:“这名字真可爱,我记住啦!”接着她稍一停顿,又做了个鬼脸,道:“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萧贱哈哈一笑,道:“圣女殿下真会开玩笑,在下无名小卒,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说罢,他不再多言,左顾右盼,叫道:“店家,来一张桌子,四碗米饭,切一斤牛rou,上一壶好酒。” 鸿雁伸手将他拦住,大喇喇地说道:“唉?藏獒大侠这是做甚?既然你与我家夫君是旧识,那不如大家共坐一桌,岂不甚好?” “夫君?”萧贱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忽然作出吃惊的表情,道:“莫非圣女您已嫁于郭盟主为妻?” 鸿雁露出羞赧神色,拉过郭树临,躲于其身后,怯声说道:“树临,你和藏獒大侠不是朋友吗?怎么还跟人家保密?” 郭树临嗫嚅道:“我与藏獒兄在寻仙盟会上匆匆一别,再未见面,故来不及透露。” 鲁管仲身处一旁,听萧贱装腔作势,与鸿雁针锋相对,而鸿雁似乎并未将萧贱认出,出言无忌,只吓得满头大汗,生怕萧贱按耐不住,出手杀人。忙上前打圆场,道:“那啥……鸿雁仙子,咱们这儿人多,想坐得宽敞一些,就不叨扰了。还是自个儿找位置坐吧。” 鸿雁正色道:“鲁师弟,你见了师姐,怎么这么生份?连声师姐也不肯叫?不行,今日你我不醉不归。”说罢,她拉住萧鲁二人手掌,轻轻往自己那桌拖去。 正拉扯间,柳如是倏忽上前,抿嘴笑道:“这位jiejie,你身为当朝圣女,何必为了这两位不识趣男子拉拉扯扯,多不值得?不如让小女子陪您饮上两杯,您看怎样?” 鸿雁心中一凛,转头望见柳如是,越看越觉得她丽色无边,自己虽容貌不输,但远不及她温柔可人,不由轻叹一声,道:“这位meimei好生美貌,不知如何称呼呀?” 柳如是羞红了脸,掩面一笑,道:“小女柳如是,jiejie谬赞了。小女这般丑陋,怎及得上jiejie万一?” 鸿雁摇了摇头,道:“meimei太过谦虚,孔子云:‘过谦即诈’,meimei可不要效仿那些个伪君子哦?” 这话已然有些火药味,但柳如是浑若未觉,依旧谦恭有礼,道:“此乃肺腑之言,小女并未过谦。” 鸿雁眯起眼睛,皮笑rou不笑地盯着她双目,缓缓说道:“meimei歌舞之技闻名遐迩,为何不辞辛劳,奔赴这潮湿多虫的偏远之地呀?” 柳如是毫不退缩,亦是凝视着鸿雁眼睛,道:“小女嫁于萧藏獒为妻,自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鸿雁又叹了口气,转向萧贱,如同开玩笑一般说道:“藏獒大侠,你妻子说你是鸡狗呐!你不生气吗?” 萧贱大声笑道:“没事,在下有此等娇妻美眷,她便说我是粪坑里的蛆虫,在下也无不允。” 鸿雁捂嘴一笑,道:“如是甚好,祝你俩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萧贱也拱手道:“祝您与郭盟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郭树临不明所以,想起以前鸿雁曾对这萧藏獒反应过激,不由心下戚戚,忙上前挡住鸿雁,向萧贱拱手回礼,道:“谢藏獒兄吉言。” 萧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拉过柳如是,向着屋角一空桌走去。 鲁管仲眼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终于结束,不由松了口气,若有意若无意地挡在郭树临与萧贱之间,随着萧贱向空桌走去。 两桌人相隔数丈,互不言语,闷着头喝酒吃饭,过不多时,鸿雁一桌已然酒碗空空,她随手放下数钱银子。也不与萧贱等人打招呼,拉着郭树临,径直向大门走去。 萧贱脸上无悲无喜,继续喝酒吃饭。鲁管仲则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上前道别。 柳如是若有所思,双目不时闪过狐疑之色,不停向萧贱凝视。但萧贱视若无睹,全然不理会于她。 叶浮香则懵懵懂懂,尽心尽责地护在鲁管仲身前,防止鸿雁突然发难。
便在此时,鸿雁骤然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大声道:“藏獒大侠,小女有一事不明。” 萧贱冷冷道:“不知圣女殿下有何见教?” 鸿雁声音空灵,道:“滚滚红尘,胭脂皮囊,难道当真会令人流连忘返,以至于沉溺其中,而忘却成仙求道吗?” 萧贱道:“我并非佛道中人,不知圣女为何要向我发问?” 鸿雁道:“无他,只是心有所感,随意发问。藏獒大侠如不欲回答,便一笑置之吧。” 萧贱沉吟片刻,道:“好,我回答你。” 接着他盯住鸿雁,一字一句地说道:“顺之方得自然,水到才能渠成,如时候未到,强求亦是无用。” 鸿雁听完,久久不语,接着她发出一声喟然长叹,大步出门,转眼便没了踪影。 她与郭树临这一走,鲁管仲登时放松了下来,乐呵呵地笑道:“当真邪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上她。不过师父您表现真好,跟以前那一惊一乍的模样完全不同,估计她也没认出你来。” 萧贱耸了耸肩,道:“认出又如何?我也不欠她什么,何必战战兢兢,自寻烦恼?但这样最好,相逢不相识,一笑泯恩仇。” 鲁管仲兴奋起来,道:“就是,不过我可没你那么豁达,要是她对我做出这般事来,老子非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不成。” 柳如是一直静静听着,忽然插嘴道:“藏獒,她对你做过什么事来着?可否说来听听?” 萧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一件小事,我已忘了。” 柳如是听他声音似有颤抖,心道:“他所言不尽不实,诸多隐瞒,但既然他不愿回想,也就任他去了。自己身为妻子,无需刨根问底,不然只怕会惹他生厌,与自己疏远。” 正寻思间,突然门口又传来一阵马蹄轰鸣之声,紧接着蹄声止歇,大门被人陡然踢开。一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自门口走入,大声嚷嚷道:“门口的马匹是谁的?” 鲁管仲与萧贱对望一眼,接着鲁管仲道:“是我们的,有何贵干?” 那恶汉狠狠地说道:“老子要借用一下。用完之后自会归还。” 鲁管仲冷笑一声,道:“借是可以,但需立下字据,写明归还日期,还需押下一百两银子,等你来还马时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那大汉一拍桌子,怒道:“你这小子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是左良玉中军参将陆鲁路,此次征用你马,是看得起你,你再唧唧歪歪,当心我连你妈都征用了。” 鲁管仲仰天长笑,道:“要征用我妈,自是可以,但我妈乃千金大小姐,看不惯你这等粗鲁汉子,这样吧,只要你将你自己连同你手下一并阉了,我便跟我妈商量一番,如何?” “找死!”陆鲁路气得头发根根直竖,张开蒲扇大手,向鲁管仲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