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听旁人言 悟心中事
天顺一年七月，孟秋一行入扬州城。翌日，孟秋换上一身便装，董建带领两名护卫随身保护来到大街之上。这是孟秋素来习惯，每到一处，都要微服外出寻访，探听当地民情舆论。扬州乃是烟花之地，热闹非常。转眼已到正午，孟秋进入张家酒坊，这是一处小酒馆，里面却是十分热闹，已然客满。掌柜迎过来，满脸陪笑说道：“四位客爷，对不住，对不住。小号客满，今日不知为何，客人太多，连加七处座位。如今加无可加，四位客爷若是等不得，还请移步他处一看。小人在此给您四位赔不是，还请四位客爷海涵。”掌柜很是客气，不想得罪人。 孟秋一看，酒馆里人声鼎沸，若要干等，怕是一个时辰也难以轮到。孟秋无奈退出来，沿街往前走。来到另一家周记酒楼，这里宽敞明亮，客人也不少，幸好尚未客满。伙计将四人请到二楼一处靠窗座位，先奉上香茶。孟秋端起茶碗，正在品茶。忽然隔壁桌前坐下两名年轻公子，其中一人左眼乌青，显然被人打过。 “曹兄，数日不见，脸上伤痕是何人所为？”另一人关切问道。 曹姓公子叹口气，言道：“唉！杨兄有所不知，前日在下去城内牡丹楼快活。那牡丹楼新近出落一位湘君姑娘，正值双十年华，肤白貌美，身段窈窕。弹得一手好琴，又工书画，真是难得佳人。在下听闻之后，心内仰慕不止，便前去一观。在那牡丹楼中，倾慕湘君姑娘者众多。老鸨公然宣称，众人出金银，价高者可得湘君姑娘一晚陪伴。在下一见湘君姑娘芳容，便魂牵梦绕。故而出银一千两，终得湘君姑娘陪伴。当晚，在下正听湘君姑娘抚琴。湘君姑娘琴艺精绝，让人如闻仙音。”曹姓公子说到此处顿住，显然想起不快之事。 杨姓公子正听到紧要之处，不由得问道：“曹兄，佳人弹琴，好茶相伴，如此良宵，纵然一掷千金，亦是值得。不才羡慕曹兄好艳福，待过些时日，不才也要去那牡丹楼一趟，寻那花魁湘君姑娘一见。”杨姓公子说罢，面露艳羡之色。 曹姓公子摇头言道：“杨兄可要慎重，如今那湘君姑娘，被恶人霸占。寻常人难得一见，一不小心，便会挨上一顿老拳。在下那晚，便是被恶人突然闯入，将银两强行还给在下，还要将在下轰出房去。在下气不过，同他理论，那人抬手便给在下一拳。在下从小到大，从未与人动过手，做不出那等拳脚相加之事，无奈忍气吞声回到家中。唉！” 杨姓公子面露吃惊之色，追问道：“曹兄可是扬州有名人物，何人这般大胆？曹兄归家，未向令尊说起此事？这等侮辱，焉能凭白忍受？” 曹姓公子语气颇为无奈：“杨兄，那人名叫刘贺，其父是彭城刺史刘高。刘家在扬州，亦是富甲一方。有钱有势，在下奈何不得他。令人可笑之事，听闻那彭城刺史刘高为官清廉。在彭城当地，声誉颇佳。然其子这般暴虐，与市井泼皮无二，在下真不知那刘高官声如何买来？” 杨姓公子恍然大悟，附和道：“原来是他，曹兄还是不要同他一般计较。不才也曾听闻起此人，此人使钱如流水。然却甚少用银两，十有命仆人驾车携带大量铜钱使用。这种花钱法也是罕见，那刘家莫非有传说之中摇钱树不成？你我出行，谁人会用马车运送铜钱？不才家中有三处绸缎庄，刘家之人每月都去购买上好绫罗绸缎。然交付钱款，皆是铜钱，家父亦要派人用马车拉回家中。不才见过那些铜钱，皆是崭新之物。真是让人惊奇，铜钱笨重携带不便，多是平民百姓使用之物。刘家乃是有头有脸大户，却不嫌笨重，处处使用铜钱。那刘贺为人jian诈，有不少公子与他斗气，都曾输于他，落得十分难堪。不才劝曹兄，此事就这般过去。花魁虽好，偌大扬州，也并非她一人倾城倾国。” “唉！杨兄，家父也是这般说法。扬州城中大家，都对刘家退避三舍，不愿招惹。那一家泼皮无赖，招惹上便是晦气。家父还说过，那刘高表面和善，实则阴狠毒辣，是为真小人。他那官声如何得来，让人费解。刘家使用铜钱之事，更是奇怪。家父也曾见过，刘家用马车运送铜钱之事。”那两名公子说到此处，酒菜上来。两人开始吃喝，转而谈论一些风月之事。 这边孟秋凝神细听，方才那些话一字不落。他刚自彭城前来，刘高亦是刚刚见过。刘高是扬州人氏，这点不假。那刘高在彭城，颇得百姓称赞。百姓当中都在流传此人不收贿赂，秉公断案。当地甚至还有一些故事流传，这位刘高刺史可谓清廉如斯。自己在彭城之时，亦曾多次深入查访，并未现此人有何劣迹。离开彭城之时，自己还上奏折称赞此人。方才听闻传言，却大相径庭。若其子顽劣如此，那刘高绝非管教无方那般简单。 使用铜钱更是怪异，哪个大户人家会这般使用铜钱，放去银两不用？孟秋心思敏捷，他忽然想到户部在彭城有一处造币坊。孟秋额头冷汗直冒，若是刘高cao控那处造币坊，家中便会有这般多铜钱可供挥霍。家中藏有摇钱树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世间若真有摇钱树，还有造币坊何用？ 孟秋不动声响吃过酒菜，他对董建低声言道：“汝去刘高家附近走访一圈，最好将那铜钱拿来一二，让吾一观？”董建领命，起身自行离去。孟秋起身来到旁边桌前，拱手说道：“两位兄台请了，在下自外地来维扬之地观光。想带些丝绸回去，孝敬老娘讨好妻。方才无意听闻兄台家中有绸缎庄，在下想去一看，还望兄台指示路向。”那杨姓公子闻言一笑，起身为孟秋详细诉说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