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月出南山（1）
转眼已至年关，站在层层的阶梯上，看着漫天纷纷扬扬的冰晶，洛鸢紫月心中有着片刻的平和与宁静。 在西陵，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无非就是下个一天半天，将大地覆盖罢了。 可蓝襄的雪，别有一番滋味。 四周白蒙蒙的一片掩盖住大漠中固有的黄，细沙之上不消片刻便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锦缎，放眼望去，起伏千里。 洛鸢紫月伸出洁白的掌心，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那晶莹融化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灵心啊，睡了快半个月了，你什么时候睡醒啊？你若再不起来，陪我守岁的人都没有了。” 一手抚着灵心的柔软，一手接着雪花，看见那掌心上的疤痕已经不见，洛鸢紫月心下感叹：自从自己展现在世人眼前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这五个月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切的计划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她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累。 如今，她的身边多了青琦、青汐这两个忠心的人，多了钟离墨寻这个可以合作的人，多了北堂靖瑶、宁真修、北堂瑾这三个朋友，她多了很多的顾虑。 她一直都明白云泽凤萧不让她接触明月阁太多的理由——因为她过于多情，总是想保护每个人都不受伤。可是，她现在所谋之事，一旦开始，必然就会有人牺牲。 “小月儿……” 脑海中响起灵心虚弱的呼唤，洛鸢紫月拭去眼角的泪痕，急忙回到房间，将灵心从怀里抱出，关切道，“还好吗？” 灵心点点头，爪子在脸上抹了抹，笑道，“本小爷不过睡一觉而已，你至于吗？你不是一直想把本小爷丢开吗？你……”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灵心，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我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你知不知道……” 被灵心这么一说，洛鸢紫月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在灵心的脑袋上，灼热的温度让灵心更加心痛。 “半个月了啊……”灵心为不可闻一叹，拍拍洛鸢紫月的手臂，道，“小月儿，你知不知道凰悲鸣？” “凰悲鸣？” 洛鸢紫月低声复述一遍，秀眉不自觉地皱起。 凰悲鸣是上古魔琴。 传说，它的本体是一只凤凰，生性暴虐，当时的许多生灵被它烧死，大地上凄惨一片，哀嚎声遍地。后来，一位天性善良的水神将其收服并且封印，将它化作一把琴，每五百年现世一次。 “可那不是传说吗？” 灵心摇摇头，眼神飘忽，似乎回到很远以前，道，“那不是个传说，那是真的。凤凰一族，雄者为凤，雌者为凰，世人一直搞不清凤凰究竟是什么，便放在了一起称呼。亿万年前，劫数降临，六界大乱，凤凰一族作为天地间最尊贵的神兽，悲天悯人，自然不能看着万物生灵受苦，因而，在神界请求支援并承诺给六界和平之时，我族的族长当即决定帮助神界，平定这场战乱。” “只是，那一战便是三百三十三年，神兽中，原本族群作为庞大的凤凰一族所剩无几。” “我当时是族长身边的守卫，可是，族长在战斗中伤得太重，我不得不外出寻找仙草。在那时，神界是我们所支持的，因而，我们并未过多防备，当他们说可以为族长治疗并复兴凤凰一族，我们信了。只是……” 洛鸢紫月明显感受到怀中小小的身躯在颤抖，那是一种被信任之人背叛过的痛。 “只是，神界居然要彻底铲除凤凰一族。月儿，你一定知道那种最亲的人倒在自己眼前的痛吧？所以，我要六界都不得安宁！搅乱了神界便去魔界，魔界没什么人了，我就去鬼界，解决鬼界，我就去人间！” “后来，逐渐厌倦杀戮的我来到南海之滨，我在南海之滨遇到一位水神，她劝我不要入魔道，可是，我没有听，我搅乱了海底。她为了保全南海水族，用生命设下了封印，要我每五百年以魔琴的形态出世一次，利用三十三的时间寻找可以帮自己找到答案的宿主，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要帮这个宿主达成他的一个愿望。” 洛鸢紫月默默地听着灵心的叙述，深深地感觉到它就是另一个自己，洛家就是另一个凤凰一族，钟离一脉就是另一个神界。 洛家先祖被钟离家的大爱所感动，决心帮助钟离家成就大业。可就在钟离一脉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以后，便反过来要打压洛家，自己就像灵心一样，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在自己身边…… “月儿，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答案，不论你将来的选择为何，都不要忘了你自己，我都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找到你要的答案……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月儿，记得我是凰……” 灵心的眼神逐渐涣散，如同垂死的老人回光返照般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通体的红色从根部渐白，一道红光打入洛鸢紫月的体内。 “灵心！” 一声悲鸣盘桓在蓝襄皇宫中某处宫殿的上空，四周的白色又浓重了三分，将天地连成一片；天空瑞气千条、霞光万道，各处栖息的鸟群聚在一起，片片轻羽洒落人间。 雪，无声无息地停了，那颗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待钟离墨推门而入之时，便见那本该灵动的少女没了声息一般扑倒在床面，面颊上是干涸的泪痕，眼神空洞，周身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要生火，就这样吧！” 房间里的温度与外面无异，可洛鸢紫月却阻止了钟离墨寻生火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 “宫人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本王过来看看！” 钟离墨寻没有理会洛鸢紫月的话，径直将房间里的碳炉点燃，热气四散，充斥整个房间。 注意到洛鸢紫月手边的一团白色，钟离墨寻蹙眉道，“你手上的是什么？” “钟离墨寻，灵心没了……唯一陪在我身边的灵心……没了……” 干涩的眼角再次被打湿，洛鸢紫月的手指不自觉地再度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