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只脚（1）
好不容易考上高中，蒋浩以为能松口气，但高中的生活更加忙碌。一来他身体不好，从小体弱多病，常常睡到半夜会被噩梦惊醒，住院、挂急诊更是常事，后来他的父母去求了一道平安符，时刻让他带在身上，倒也安稳多了许多年，但是两周的军训还是让他体力透支到了极点；二来他个头矮小，初中时就有很多女生超过他，为此他很自卑，几乎没什么朋友，到高中后，更加显得沉默寡言，不敢主动和同学拉近关系。 按照学校规定，新生无特殊理由必须住校，蒋浩反感集体生活，但在父母的连番劝导下无奈妥协。他其实明白父母的苦心，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单纯而不世故，如果连学校生活都没有能力去适应，那又如何能在这个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生存。 他上网调查过，怀疑自己有社交恐惧症。 蒋浩分到一楼的四人寝室，进大门就是，紧挨着宿管的寝室。 宿管是一对夫妻，外地人，男的几乎不出宿舍门，常常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听着收音机，反而是女的在管理，还时常给男的洗衣送饭，平时没见他们和谁说过一句半句，到时间锁门、开门，一副闲事不理的样子，听说，他们还是校长的远房亲戚，所以得了这份闲差。 一天晚自习结束，蒋浩早早回了宿舍。他规整着床头的书，其中有不少青春小说，有的读了好几遍，他把这些书当作睡前读物，只有在梦中回想着故事的情节才能安然入睡。 这时，三个男生走进宿舍。 开学的时候，宿舍的其余三人商量着结拜成兄弟，按照年龄排序，虽然蒋浩的年龄比三人都大，因为个子小，又不爱说话，自然被排到了最后，对此，他表现得无所谓。 “老大，借你的数学作业抄抄呗！”老三拿着一支崭新的派克笔，挠着头皮。 “你呀，上课睡觉，上自习又睡觉，想抄作业的时候倒挺精神。” 老二接话道：“哈哈，老三你还是抄我的吧，老大也没做完呢！” “什么，没做完还教训我。”老三大口张着，一脸的鄙视，转而对老二说道：“抄你？还不如抄老四的呢！” “老四……老四……”老三对正被书中的情节吸引的蒋浩说道。 “啊？你说什么？”蒋浩一脸的迷茫。 老大和老二指了指老三，坏笑着做自己的事。 蒋浩睡在老三的上铺，平时把书包挂在爬梯上，这会儿，老三已经把他的数学作业本夹在胳肢窝里，走向门外。 第一次被人抄作业，他倒觉得很有存在感。 一楼的走廊里靠墙放着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就放在大门旁边，看起来很是陈旧，尤其是木桌上的裂纹就像上了年纪的人脸上的褶皱，一层又一层。 老三家里富裕，就是不爱读书，为了进这所高中，他父母花了不少钱。可开学后，他几乎在自习结束后，都会借同学的作业来抄，可惜宿舍没有桌椅，他就会固定在走廊里将就一下。 今晚，老三照旧在那张木桌上“专心”抄写着。晚自习九点结束，十点拉电熄灯，以往他十点前必会回来，然后独自在盥洗室洗漱，可是…… 老大和老二早就没了声音，蒋浩也在熄灯前进入梦乡，谁也没有在意老三有没有回来。 蒋浩迷迷糊糊中听到动静，眯着眼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影，确切的说，人影是一瘸一拐走到床铺前。尽管月亮洒在宿舍内照出蓝幽幽的散光，他还是看不清对方是谁。那人也没有说话，不过从高度看，人影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那人让人感觉很陌生。 过了几分钟，蒋浩发现人影慢慢往下降，接着床铺重重沉了一下，好像有人坐在了下铺。他一个激灵，原来那人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脸，但这个重量对于睡得再死的人都会有感觉，睡在下铺的老三怎么没有发觉？ 难道说人影就是老三？ 蒋浩虽然不知道具体睡了多久，但是绝对在两个小时以上，老三这么晚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不好好走路呢？ 正当他思索之际，耳边有个声音在说：“一直叫，一直叫……” 一直叫？叫什么，叫名字？叫谁的名字？老三？ 蒋浩疑惑不解，判断着声音的来源，可是这个声音就像和他在捉迷藏，飘飘忽忽，难以捉摸。 他看向对面的床铺，上铺是老二，下铺是老大，都侧向墙面睡着，睡得都很安稳。所以声音绝对不是从对面发出的，那么也不是他，难道又是老三在作怪？ 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睡意袭来，他再次进入梦乡。 转天一早，学校的早铃在七点一刻准时从大喇叭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蒋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整理好床铺，从爬梯下来，望了一眼下铺，老三睡得正香。 早自习完，蒋浩写了一张纸条，偷偷塞给老三。 “昨天晚上你去干什么了？” 老三看完，望了一眼蒋浩，神色紧张，把纸条塞进了裤兜后，埋下了头。 上午的四节课在老师的喋喋不休下结束，蒋浩早就饿得不行了，紧赶慢赶到了食堂，还是排在了长龙般的队伍后。 这时，老三鬼鬼祟祟站在他的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出去说话。 蒋浩极不情愿被他拉走，正要埋怨，老三一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有话问我吗，我请你去外面吃自助餐。” 离校区一里外的商业街上有家自助餐厅，很多附近的上班族都会在吃饭时间选择来这里，这里不但食物新鲜，种类也多，最主要的是价钱很平民化。 老三对这里熟门熟路，带着蒋浩东转西转，很快两只手上的盘子就满得重心不稳了。 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两人就开始胡吃海塞，谁也没提起出来这的真正目的。 一顿饱餐后，老三心满意足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