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家蛇（1）

    一个稀松平常的夏夜，贾才却做了一连串的噩梦，梦中的他见到一间几乎倒塌的老房子。这间老房子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怀着极大的好奇心，他走了进去。奇怪的是老房子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前后左右畅通，阳光洒进来照得屋内亮堂堂的，可是屋内没有人，也没有家俱摆设，只有在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用镜框裱着，上方的位置还有一朵黑色的花。照片里是一个老人的头像，这个老人也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忽然间，他意识到这是张遗照，当即就吓到了，撒腿就跑。不料身后一直传来呼喊声，是一种沧桑的哀嚎。他不敢看，更加不想听到这种声音。

    声音在他耳边萦绕，久散不去，直到他被吵得从床上翻身惊醒。谁都做过噩梦，他以为这次的噩梦过去就能够解脱，但再当他憨憨入睡的时候，同样的老房子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告诉自己应该远离这里，但脚下的步子不听他的使唤，再次迈进了门槛……

    噩梦再次让他惊醒，重复又重复，一连串的噩梦折磨了他整整三个夜晚。

    贾才在一家私人船厂做电工，工资一般还每天累死累活，要是船体损坏，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

    这几晚，贾才都没有睡好，直到今天，这个梦的场景依然会时不时跳出来，让他在干活的时候焊到了自己的鞋，差点伤了脚。

    下班回到家，他热了热桌上的剩菜，盛了一碗在电饭煲保温的白饭，坐在餐桌前发呆。房间里，妻子正在哄儿子上床睡觉。时间一晃到了八点，可他仍旧不是太饿，吃饭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今晚的任务似乎有点重，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吃。

    过了一会儿，妻子从儿子的房间出来，轻轻关上了门，望着贾才呆呆的模样，又见他脱在门口的鞋子，便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贾才不想提，是说被噩梦吓着了还是说菜不合胃口，不管是哪件事，都会让妻子担心，让自己烦心，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没缺胳膊少腿，有房住有美满的家庭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于是扭过脸来“呵呵”一笑，端起碗吃起来。

    大夏天累出一身臭汗，能回家洗个冷水澡是贾才最惬意的事情，所有的一切烦恼都能暂时抛之脑后。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从卫生间的地漏里探出一个三角形的脑袋，之所以称它为脑袋，就是因为脑袋上有两只橙黄色的眼珠。脑袋仰视着浴帘另一面的贾才，有节奏地吐着殷红色的信子。

    贾才关了淋浴头，拉开浴帘，一眼就见到白色的瓷砖上赫然出现一条竹叶青蛇，蛇头高高耸起，似乎充满了敌意，两方都没有多余的举动，就像虎视眈眈的两方军队。他从来不怕蛇虫鼠蚁，就像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可这条蛇的出现很特别，眼珠更特别，似乎有眼神。不是人才有眼神么，因为有思想，但冷血动物有眼神就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竹叶青蛇的蛇头一扭，飞速钻入黑乎乎的地漏，他又是一惊，地漏盖哪去了？

    贾才本能地厌恶起卫生间，因为多了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少了一样应该存在的东西，他不是怕而是厌恶，彻彻底底厌恶这种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

    他迅速关了卫生间的门，特地搬了一把椅子挡在门前。他知道妻子和儿子已经洗完澡了，不会特意又去上厕所，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做一个警示。

    妻子见到他奇怪的举动很是不解，贾才怕吓着妻子，解释说马桶堵了，臭味难闻，今天累了，明天起早再修。

    关了灯，贾才对着黑黑的天花板问妻子卫生间的地漏哪去了。妻子侧了一个身位，思考了一会儿，说她根本没有注意，也许年头多破损了，直接掉进去下水管道里。贾才“哦”了一声，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又提出一个问题，下水管道通往哪里。妻子没有回答，贾才一直睁眼等着，直到听到妻子沉沉的呼吸声。

    贾才也侧了一个身位，斜角就是门的位置，他有个习惯，每晚睡觉都必须关上门，并且反锁。妻子曾笑话他这是缺乏安全感，他却说这么做正是为了找到安全感。

    正式进入睡眠之前，贾才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昨晚噩梦的画面，他很奇怪以前做的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只要去卫生间洗把脸，再想就想不全了，过了一两个小时连做过什么梦都记不清了，怎么这个噩梦却这么的清晰，莫非在暗示着什么。

    今晚，贾才睡得很浅，仿佛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不会轻易做那种梦，但很累，无法解除一天的劳累。

    朦朦胧胧中，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漂荡在房间里，像是在天花板上，又像是在床底下，更像是在耳朵边。他猛地睁开眼，是蛇爬行的声音，虽然他没有真正听过蛇爬行的声音，但下意识告诉他，就是蛇，因为只有蛇这种动物才会在夜晚趁人熟睡时，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他钻了牛角尖。

    贾才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偷偷摸摸来到门后，用极其慢的动作开了门，果然，从卫生间里传出不小的动静。

    贾才不由得无名火起，对付不了噩梦，还对付不了一条蛇么。他从厨房抓起一把菜刀，怒气冲冲地搬开椅子，推门开灯，那条竹叶青蛇闪着翠绿色的光斑正朝他吐着信子。

    “让你不请自来。”贾才说着话，一脚踩在地漏上，封住了蛇的去路，然后手起刀落，竹叶青蛇瞬间就被劈成了两段。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这条蛇头尾分离，一股子冷血从断口涌了出来，咸腥味充满了整个卫生间。

    贾才把竹叶青蛇的尸体丢进了垃圾桶，连夜倒在了小区的垃圾房内，又返回清理了卫生间的瓷砖，最后找了一块铁板压在地漏上才安心又回到床上。

    这一切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处理完了，贾才总算了了一件烦事，舒心地躺在了床上。这一躺，他马上就进入了梦乡，一处深不可拔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