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偷财（1）
唐朝开元年间，苏州书生苏修赴国都长安赶考，本以为一帆风顺，结果又是名落孙山。今年已过而立之年的苏修也是个当爹的人了，来时满怀斗志，怀揣一家人的期望，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实在没脸回家。为了这次赶考，家里还把所有家当变卖都换成盘缠给了他，这会儿，盘缠用去十之八九，即使厚着脸皮回去，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到。 夕阳西下，长安城里通火通明，苏修却披星戴月赶路，走至一间破庙时，突然腹部发酸，接着是一阵绞痛，腰都直不起来。他见四下无人，就跑到草丛里解决内急。 一盏茶的工夫后，苏修提着裤子从草丛里出来，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继续向官道走去。没过多久，腹内绞痛再次阻止了他的前行。没有办法，他再次回到草丛里解决内急。 这一晚，他来来回回五六次，整个人都虚脱了，腿肚子连连颤抖，走出几步便迈不开腿了。他朝天空看去，无月无星，一大片黑云笼罩，心想这么黑赶路太危险，说不定等会儿就会下雨，还是在破庙对付一晚算了。 苏修走进破庙，到处看了看，泥塑的神像没了上半截，和外面的断壁残垣一样，也不知是供哪位神仙的庙宇，幸好有片瓦遮头，干草垫背，还不至于晾在野外。 阳春三月，天气发凉，他捡了些枯枝干草烤火，把外衣往草堆上一铺，盘腿而坐。刚才来回折腾，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口干舌燥，于是拿出包袱中仅有的一块豆饼，就着水吃喝起来。 吃了还没有两口，就听到有人打了个喷嚏，手里一哆嗦，半块豆饼掉在了地上，他警觉地向周围扫视数遍，却连一个会动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这时，横梁上露出一个脑袋，对苏修笑道：“喂，吃啥子这么香呢？” 苏修被吓了一跳，仔细瞧了瞧，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好不生气回了两字：“豆饼。” “呦，好东西啊，还有吗？” “没了，只此一个，还被你……” “哦，掉了，没事儿，”乞丐从横梁上翻下来，走到苏修跟前，从地上捡起半块豆饼吹了吹，“给，干净着呢！” 苏修虽是一介穷书生，但知书知礼，在外的所言所行都保持着体面，岂会吃捡来的食物。乞丐见他故作姿态，顺势往自己嘴里一送，干嚼起来。 “好吃，好吃，不过有点咸，有水吗？” 苏修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乞丐接触，放在平时，早就扭头便走，此时谁让他无处可去呢。 “有，省着点喝。”苏修不耐烦地说道。 乞丐接过水袋，乐呵呵地喝了两口，直到一滴不剩。 苏修连忙夺过来，气得火冒三丈，轻“哼”一声，生起闷气。 乞丐抹了抹嘴，蹲在火堆前搓起手。 两人互看了一眼，谁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乞丐从怀里掏出一颗骰子，放在一只手的手心，另一只手的指头沾了沾口水往骰子各面摸。 苏修瞧着恶心，侧过眼去不去看，但乞丐好像生怕看不见似的，伸着脖子往火堆里凑。 也不知是乞丐太专心，还是缺心眼，火苗一抖，烧了他额头上的一撮头发，一股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苏修抿着嘴强忍住笑，但看乞丐如何应付。可乞丐丝毫不惧，从地上抓起一把泥灰从头上一盖，立马就消停了。 苏修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讲究。 乞丐似乎也注意到了苏修瞧他的异样眼神，说道：“别看你衣冠整齐，咱儿破衣烂衫，若是比一比，指不定谁有钱呢！” 苏修上下打量起乞丐，心想所带的盘缠确实所剩无几，但连一个乞丐比不过，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于是冷哼一声道：“比就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输了该如何计较？” “那还不简单，谁输了就把所有的钱全部给对方不就完了？” “好！”说着，苏修亟不可待地去包袱里一通乱翻，满打满算只有五十文铜钱。 乞丐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一脸的轻松，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东西。这东西在火光下灿灿发光，十分刺眼。乞丐把这东西举过头顶，一道金光射出，苏修才看清原来是个金元宝。 别说金元宝了，苏修连银元宝也没见过几次，当下便涨红了脸，不敢抬头面对乞丐的眼睛。 “咱儿说你是认输不认输啊？”乞丐一脸的得意。 苏修小心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偷来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竟会输给他。” 乞丐一听，哼笑道：“说啥呢，愿赌服输，管我哪里来的。” “不行，说好比的是自己的钱，别人的不算。” “你又是哪个知道这金元宝不是我的了？” “我……我怎么会知晓。” “那就对喽，来，给钱吧！” 苏修极不情愿，要是全给了乞丐，他明天就得乞讨上路了，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到的道理。 乞丐乐滋滋地从苏修手中接过五十文铜钱，和金元宝一起揣进怀中。 苏修死的心都有了，可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用手一捂脑袋倒在草堆上。乞丐也不言语，顺着梁柱攀回到横梁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 夜至二更，苏修从草堆上爬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解下腰带往横梁上一甩，两头一打结，脖子就往里套。 半辈子碌碌无为，还身无分文，怎么对得起爹娘妻儿，苏修一时想不开，决定在这破庙中自缢。 这点动静恰好被乞丐发觉，暗骂这呆瓜书生，不就为了这点钱么，至于寻死觅活的么。他挪动身子，单脚往下一踹，直接踹向苏修的脑袋。苏修一不留神，被重力一推，当即栽倒在地。 从地上爬起来，苏修泣不成声，大骂乞丐多事。 乞丐怒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书生，你在这里上吊，会冲坏了这里的财气。” “什么财气，你一叫花子。” 乞丐欲言而止，无奈道：“好好好，不就是拿了你五十文钱么，咱儿还你便是。” 说完，乞丐把五十文钱扔给他。 破庙太暗，苏修脱手没有接到，都洒进了草堆之中。苏修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哭起来。 “你有完没完，屁大点事还弄不明白了。” “你懂什么，我此来不易，一家子人盼着我高中而归，可惜三十载功名全无又身无外财傍身，不死还靠别人养我不成。” “咋不懂，曾想咱儿也是个读书人，可惜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又交友不慎染上赌瘾，才会沦落于此。” “哦，你也是识文断字的人，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话说功名利禄只是过眼云烟，到头来不如得过且过。曾有位世外高人指点咱儿是个乞丐命，所以不去强求。算了，往事不提也罢，咱儿比你惨多了也没死，你就好好活着吧！” “哎，今天不死，明天可怎么过，试问我还有何出路？” “出路有的是……既然吃你嘴短拿你手短，咱儿两样都占齐了，不妨告诉你，其实咱儿说你冲坏这里的财气是有原因的。” “哦，是何原因？” “听说过鬼偷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