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童年时光
张向阳是副村长张坚定的儿子，生性调皮好动，也喜欢满山遍野去跑。在他的煽动下，叶德明当真走进了大水坑。 叶章宏觉得，叶德明只是和张向阳较较劲，到大水坑李走几步，就会回到岸上来，可不曾想叶德明竟然越走越远，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大水坑中央。叶章宏真的担心他遇见水怪，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叶德明回过头激动地喊道：“小鱼！好多小鱼！” “幸好不是遇到水怪！”叶章宏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 “早跟你说过有小鱼啦！胆小鬼，还怕有什么水怪！若真有水怪，早就把我吃了去，我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 这个张向阳的嘴巴，可真是不饶人。 不知道被鱼吸引了，还是被张向阳的话语刺激到，叶国雄竟也走进大水坑里。 张向阳扭头看着叶章宏，目光似乎在说：“该你下水了！” 叶章宏没有理睬张向阳，而是低头寻找被他甩掉的瓶子，瓶子里还有一条他辛辛苦苦捉来的泥鳅。找到了瓶子，他又把叶国雄扔掉的袋子也找到了。但袋子漏水更严重了，他就挖了一个小坑，把泥鳅放了进去。 张向阳不屑地看了叶章宏一眼，转身也走进大水坑。 叶章宏在岸边坐了下来。 看着三人专心捉鱼的样子，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倘若水怪真的出现了，那他们该怎么办？不过，这种担忧很快被一种向往所取代。说实话，他也想到大水坑里去，毕竟整个上山村就只有水库与水渠里有小鱼。但那两个地方是禁地，他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现在，距离他咫尺的大水坑里就有小鱼，可是他偏偏害怕那所谓的“水怪”。 他就乖乖地待在岸边吧，反正他是无缘享受捉鱼的乐趣了！ “捉到了！章宏，快来看，我捉到一条小鱼了！”叶德明激动地喊叫着。 叶章宏迅速站了起来，却还是没有下水。 见他不敢下水，叶德明只好捧着小鱼走回岸上。 一条不到一指宽的小鱼，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叶章宏赶忙拿来瓶子，把小鱼装了进去。一到瓶子里，小鱼就一个劲地翻腾着，引得泥鳅也跟着起劲翻腾。 叶德明拉住叶章宏的手，兴奋地说道：“水里好多小鱼，你也下去捉呀！” 叶章宏摇了摇头——他还是没能克服对“水怪”的恐惧。 叶德明只好放开他的手。 清澈的溪水静静地流进大水坑，又从另一头静静地流向水渠；一群麻雀从头顶飞过，落在一处芒草丛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远处，一只蓝豆娘正在翩翩起舞，在这清幽的溪谷中，它就是一只美丽的精灵…… 这时，张敏莉走了过来。她纤细的胳膊上挎着一竹篮子兔草，手里还拿着几串乌饭子。她走到大水坑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水坑里捉鱼的三人。 现在称呼同学才恰当，他们都是一年级的学生。 看了一会儿，她对张向阳说道：“张向阳，你还在这里？真不怕水怪把你捉了去！” 她和张向阳是一个岭上的，家离得不远，也算是从小玩到大。但是张向阳调皮得很，经常会欺负她。 张向阳说道：“水怪要捉也是捉你！还有那个坐在岸边发呆的叶章宏，跟你一样都是胆小鬼！” 张敏莉转身看了叶章宏一眼。她知道他是校长叶永诚的孙子——她想不到校长的孙子，也会到溪谷里玩。很快，她的目光就被瓶子里的小鱼泥鳅吸引了，干脆就提着竹篮子走了过去，并很友善地拿了两串乌饭子给叶章宏。 乌饭子正好在这个时候成熟。果实很小，刚开始是绿色，半熟的时候是红色，熟透了就变成了黒紫色。熟透的乌饭子吃起来甜中带酸，是山上的猴孩子非常喜欢的野果。当然，山里到处都是野果：春夏时期的山莓、桃金娘，深秋时节的榛子、山栗子、山柿子，以及霜降之后的万寿果…… “哪里摘的？”叶章宏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吃上一些就能把舌头染成紫色的乌饭子。 “就在那边山坡上，我拔兔草的时候，顺便摘下来的。” 张敏莉刚把话说完，眼尖的张向阳迅速从大水坑里走上岸来，从张敏莉手里拿走几串乌饭子，直接往嘴巴里塞；叶德明和叶国雄看到了，也纷纷走了过来，一人几串就把乌饭子分光了。 刚才张敏莉已经吃了不少，所以没有怪他们这么不客气。她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瓶子里的小鱼泥鳅。 张向阳很快就吃光了手里的乌饭子，但他还没有吃够。他舔舔嘴唇，想趁着叶国雄不注意，从叶国雄手里拿一点，却被叶国雄识破了。 叶国雄急忙闪到一边，不让他的诡计得逞。 张向阳只好问张敏莉：“怎么就这么一点儿？” 张敏莉没有回答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瓶子里的小鱼泥鳅。来溪谷里玩的，基本上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很少会到这里来。就算来了，男孩们也不会带她们一起玩。所以，她们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小鱼泥鳅。而男孩们只喜欢捉鱼摸虾的乐趣，捉到小鱼泥鳅之后，也不见得他们会多么在意。倒是女孩们稀罕得很，会求着找男孩们要。要到之后，她们会拿个小桶认真养着，如果不小心养死了，有些女孩子还会伤心得哭鼻子。 张向阳知道她喜欢瓶子里的小鱼泥鳅，就问道：“喜欢吗？要不要给你拿回去养！” 张敏莉抬头望着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再去摘一些乌饭子来，我就把小鱼和泥鳅都给你！” 他是想利用张敏莉对这些小鱼泥鳅的喜欢。 张敏莉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那边山坡我上不去，要一个人跟我一起去！” 张向阳转过头看着叶章宏，叶德明和叶国雄也看着叶章宏——意思很明白，叶章宏不敢下水，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就非他莫属了。 总不能，他连到山坡上摘乌饭子也不敢吧！ 叶章宏也是众望所归，只好站了起来，把裤腿放下、又找来拖鞋穿上，就跟着张敏莉往山坡走去。 张敏莉的头发略显干黄，散乱地搭在肩膀上；她的衣服皱巴巴的，袖子上还有几处洗不掉的草渍，该是拔兔草或者择地瓜秧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她家里的情况在驼背岭上算是比较差的，除了瘫痪的爷爷以及多病的母亲，她还有一个meimei，一家的重担就压在她爸的身上。她算是同年龄的孩子里比较懂事的，除了照顾爷爷、mama以及meimei，她也会帮着她爸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捡柴火、喂鸡鸭、拔兔草。她家里养了一群鸡鸭、十几只兔子、二十几只竹鼠，她每天都要出门拔两次兔草。一年到头，她不知道要拔多少兔草，却难得吃上一回兔子rou。 在山上，这些鸡鸭兔子都很珍贵，并且多数不是养来自己吃的，而是指望它们到集市上换几个油盐钱…… 两人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坡下。山坡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铁芒箕，难怪张敏莉说她上不去。叶章宏看准一处比较好走的地方，手脚并用拨开铁芒箕，领着张敏莉往山坡上走去。两人的运气不错，没有走多远就摘到了一些乌饭子。 章宏边摘边吃，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看着他的馋样，张敏莉忍不住偷偷笑了。但她和叶章宏不熟，倒不敢主动和他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摘了乌饭子又去摘桃金娘，直到两人都拿不下了，才返回大水坑。 叶德明等人先后回到岸上。这次他们谁也没能再捉到小鱼，却把裤子弄得湿漉漉的。这倒不打紧，在岸上晒晒太阳，裤子就差不多干了。若是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回去，一定免不了大人一顿责骂！ 上山村的天地虽小，在孩子们的心里却是广阔无垠的，亦充满了新奇、充满了未知。在他们懵懂无知的童年时光里，能够陪伴他们的，也就只有山上的花花草草、水里的鱼虾泥鳅，以及小伙伴们天真灿烂的笑脸！ 把乌饭子、桃金娘分吃完，他们都收回了玩心。这种山野溪谷里尽情玩耍的时光，似乎即将终结，取代它们的将是正式的求学生涯。 张敏莉看一眼头顶的太阳——时间尚早，她可以再待一会儿。今天她很开心，有几个小伙伴的陪伴，让她枯索无味的生活多了不少乐趣。她本该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玩耍着、成长着，只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她如此，她需要用她瘦小的肩膀，尽量为家里承担一些。 张向阳没有食言，当真把捉到的小鱼都给了张敏莉，并和她约好一起回驼背岭。但张敏莉不敢要那些模样凶狠、还会用螯钳人的石蟹，张向阳也不想要，就把石蟹给了叶国雄。叶敏莉找不到东西装那几条小鱼，叶章宏和叶德明干脆就把瓶子和里面的小鱼泥鳅一起给了她。 没有了他们的玩耍，大水坑慢慢恢复了平静。溪水静静地从苦茶坡上流下来，又静静地流走，流到水渠与驼背岭的水汇合，再流向梯级小水电站发电，给上山村的人们带来光明…… 叶章宏的裤子没有湿，但他要等叶德明和叶国雄的裤子干了，再和他们一起回去。他倒也玩够了，只是心里总是觉得少了什么。他走到大水坑边上——他并不是想进去玩水，而是想看看这个让他心存畏惧的大水坑，究竟有什么可怕之处！浑浊的溪水慢慢变清澈了，除了水较深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里面真的有水怪？这不能啊！不然，到里面玩耍的人岂不被水怪捉了去！那为什么大人会说这里有水怪？而那个石塔又是怎么回事呢？ 平静下来的大水坑，永远不会告诉叶章宏答案；即使它恢复了清澈，叶章宏也不能在透澈中找到真相。 他所缺少的，或许是勇气以及辨别能力吧！ 张敏莉也走到大水坑边上，想要往瓶子里加一些水。当她把瓶子放进水坑里的时候，她看见水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石头缝里钻。 她急忙指给叶章宏看！ 叶章宏认得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去年，坡上的叶金田捉过一只，拿回去的时候，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叶金田说它叫做“鳖”，也叫做“甲鱼”，要是和老母鸡一起炖，是很有营养的东西。 叶章宏没有犹豫，迅速跳进大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