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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攻城

    三路探马相继返回,报称东门与西门同样紧闭,但城头无弩无木。北门却开着,更有百姓扶老携幼,出城向北,应是逃往离勾府或是青川府。

    阮红云退了探马,说道:“先生所料不错,本将明日引军攻其东门。”

    顾子青摇头笑道:“毁城而入,是为下乘。将军明日可带两千步军佯装攻其南门,命剩余一千人,抢收城外夏粮。”

    阮红云沉了脸:“先生曾说,占城当早顾民生。如今又让本将去抢粮,先生也是这样为文玄德献策吗?”

    顾子青看着她,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文玄德恰如城内驻军,据城而守,不必抢粮。而将军不同,是来攻城的,况且没有后援的粮草。若想将损伤减至最轻,自当抢粮为继。若要速战速决,将军大可不必听在下之言,去攻东门便是。只是这三千儿郎,至少损伤过半。”

    阮红云生恼,起身怒道:“先生不是有攻城妙计吗?怎么倒要围城而驻了?”

    顾子青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道:“子青之策,应固守所占之城,用心经营,备粮备兵,以策久长。可当日在行辕之内,是将军出声阻止,不让在下说出此种策略,怎么今日又来对在下生恼了?”

    阮红云被他噎得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嘲讽道:“难怪文玄德把持东境,原来便是听了先生的良言相劝。”

    顾子青沉下脸,说道:“将军错了。文玄德夺齐阳,兵不血刃,取图州,顷刻之间。子青投向他,也是因他极善经营,不轻言征战。况且,他不必子青过多劝谏。其极善驭世之术,更重经世之道。”

    阮红云垂下目光,片刻后目光翻起,看向顾子青:“先生,这样的人,懂驭世之术,重经世之道,怎么会杀你?”

    顾子青笑道:“再精明之人,也有弱点。文玄德志在天下,长平王便攻其疑心之病,指我是朝廷的暗棋。文玄德怎能不去肘腋之患?即便是岳王,怕也会有疑心吧?将军莫要总在疑我,在下还是那句话,绝不会伤将军一根毫发。”

    阮红云目光一垂:“今日无事了,下去吧。”

    顾子青含笑起身,拱手道:“在下告退。”

    顾子青退出去后,帐里只剩下阮红云一人。阮红云以手扶额,闭上了眼睛。从军一年有余,早忘了这女儿之态。整日介戎装在身,为防岳王生出收纳之意,更是时时处处与男子相仿,偏这一颗静如止水的芳心,被顾子青激起了涟漪……

    入夜后,阮红云有夜巡的习惯,走在营中,听到箫声曲转,问答有情。知是顾子青在借物舒怀,迟疑了片刻,向箫声来处走去。

    顾子青立在月色之下,一身清雅,衣摆随风。周围的兵士,或坐或站,或倚或靠,静静地听着曲转之音,竟有人抬手抹泪。

    阮红云行到顾子青身后,箫声哑然而止。顾子青回头,双眸中隐有泪光,见是她,却笑道:“将军还未歇息,可是在下吵了将军吗?”

    阮红云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好才情,只是如此暗哑之调,于战前吹奏,未免不合时宜。”

    顾子青微微躬身,答道:“是。在下知错了。”

    阮红云轻叹了一声,问道:“先生这曲可填得词吗?”

    顾子青微一迟疑,阮红云笑道:“曲都吹了,这词倒不便说吗?”

    顾子青吸了口气,轻声吟道:“故里朦胧月,万籁渺无声。长风吹不尽,旌旗卷妆容。何日狼烟灭,良人罢远征。”

    阮红云眼中一热,忙转了身,却禁不住两行热泪喷涌而出。想起了染疫而亡的母亲,想起了战死的父亲,想起了家乡,还有家乡那处宅院。何日狼烟灭,良人罢远征。这个顾子青,可真会扎人心窝子。

    “将军?”顾子青轻轻拽了下她的战袍。

    “去。”阮红云一抖战袍,快步远去。

    顾子青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帐子。兵士见没得听了,便也散了开去。

    话说哑叔带着死士,跟随镖局动身前往京城,一路上都是心绪不宁。一方面担心家里,另一方面见被保护那人,一直带着兜帽,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心里明白这是一位极重要的人物。也知此行恐怕凶险非常!

    这一日宿在宁远府,陈镖头安顿好客人后,来找哑叔,低声说道:“哑叔,在下总感觉有人跟着咱们,怕今夜会有动静。”

    哑叔点头,一路走来,也有近千里了,的确是有几拨人窥探过,但镖局被人窥探,也是常有之事。想劫镖的都会先行窥探,然后估量能不能劫。哑叔咳了一声,叫来一名死士。训练死士之前,端木凝蕊着重跟他们讲了各种手势的意思,是以这些死士明白哑叔说什么。

    死士看完了手势,向陈镖头说道:“陈爷不必过于担心,有动静也不见得便是坏事。若来,咱们正好让他们见识,也好退了旁人劫镖之意。若是冲着客人来,咱们也应见识一下对手。今夜由我们守夜,陈爷安睡便是。”

    “多谢了。”陈镖头抱拳,反正谁守夜都一样,来日赶路时,自备了假货车可以睡觉。

    哑叔本想将客人扮作趟子手,再用死士扮做客人。但这位客人却极不好商量,也不说话,但也不肯改扮身份。能这样任性而为,更说明此人身份尊贵。

    入夜,哑叔合衣躺在床上,刀横在腹部,右手握着刀柄。闭目养神。实则不必陈镖头说,他自也觉得越发的心中忐忑。耳听着梆打三更,屋顶上有了轻微的响动。

    哑叔轻轻起身,屋顶的动静立刻消失。哑叔微一皱眉,来人武功不弱!

    哑叔复又躺下,平稳着呼吸。客人住在哑叔正下方,哑叔之所以住在上面,就是防着屋顶来人。若是院中来人,反倒好说,死士都住在底层,院中若来人,即刻便可应战。

    屋顶半晌没有动静,突然一阵风响,似有人翻下屋顶。哑叔骤然而动,破窗而出,身在半空,一刀向下劈落。

    接近下一层窗口的黑衣人明显没有想到哑叔如此之快,于空中向后翻转,落了下去。哑叔不知屋顶是否还有人,左手一伸,搭在客人那间房的窗台上,脚在墙上一蹬,借力跃上了屋顶。

    屋顶没有人了。哑叔很难想像只来了一个人。院中响起了呼喝打斗声,哑叔飘身落下,见那名黑衣人刀法极快,顷刻间便伤了三名死士。镖局的人也涌了出来。

    哑叔纵身上前,接住黑夜人的刀势,你来我往,击鸣不断,眨眼斗了十余招。哑叔腾身退了三步,向旁边死士递了个眼色,四名死士向楼上跑去,查看客人是否安稳。

    那名黑衣人却退了几步,暗哑着嗓音说道:“竺南国人?”

    哑叔提刀上前,黑衣人返身跃起,落向夜色之中。死士们待要追赶,哑叔屈指吹了声哨,死士们停住。

    此人应是来摸底的,看他身手,当是出身名门。来做这种事,怕是受人指使。哑叔打手势让死士们先行治伤,以防后续来人偷袭。然后带一名死士与陈镖头沟通。

    哑叔的意思,还是希望客人能改扮成趟子手。陈镖头无奈摇头,哑叔也知不能强求,毕竟人家是金主,收了钱,拼死保护人家是应该的。只好做罢,守了一夜,再无动静,转日天明上路。

    阮红云依顾子青之策,率两千兵佯攻南门,喊杀声震天,矢发如雨,但却没有兵士靠近城门。直折腾了两个时辰,留下的一千人将周边粮食抢了个空,便即刻收兵回营。

    回到营中,阮红云进帐看了顾子青一眼,走到案后坐下,问道:“粮已抢来,请问先生,明日再如何去攻?”

    顾子青笑道:“骂阵。留一千人守营,带两千人去,五百人一轮,每轮骂一刻钟,骂足八轮便返。”

    阮红魂微微蹙眉,义军可没这么打过仗,哪有这样打仗的,攻即是攻,战即是战。再者说,要如何骂?她可不会。

    顾子青笑道:“将军不必费神,明日出兵前,在下去教兵士。”

    阮红云点头。转过天开始,每日到南门骂阵,一连骂了五日,第六日去时,城头守兵都已经懒得往下看了。

    当日回返军营,顾子青说道:“将军,明日攻城。两千兵强攻南门,一千兵交由在下,袭东门。”

    阮红云一笑,这些日子她已然想明白了,顾子青用的是惰敌之计。当下点头道:“理会得。”

    再一日,到得城下,阮红云长刀一指,厉声喝道:“攻城!”

    两千甲士奋勇争先,抬着云梯,拉着弓箭向城墙冲去。待得城头守军惊觉,云梯已然竖了起来!

    床弩失去了作用,守军慌乱地去抬滚木。而此时,东墙上架起了云梯,顾子青身先士卒,几个起落便已上了城墙。一把剑如怒卷狂风,延城墙一路杀向南门。

    阮红云眼见城头突然混乱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自东墙转来,阳光下剑光生寒,血色漫天!那人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